“无须下毒。”东方连城仰头看了看,“恒年峡的每滴水、每阵风里,都浸透了瘴疠之毒,那是我族人数千年不死不灭的怨恨之意所化,人间妖界,无论谁贸然闯入,都会被夺命于无形。他从进得恒年峡,就中了瘴疠之毒,却因救你心切,浑然未觉。方才又力战逐龙鬼,才使得毒入血脉。所以实实在在,不关我们的事。”

“骗人!这谷里根本就没有瘴疠之气,而且,我在这住了好几,不是也还活着么!”

“谷中虽看不见瘴疠之气,但看不见,才是最要命的。”东方连城缓缓道,“还记得当日乘船而来,莫先生给你的孤城花叶么?江上瘴疠,口含即可避毒,但来到这恒年峡里,我们却要每日服下一片,才能安然无恙。至于你,怕你耍性子不肯吃,已经加在早餐的菜肴里了。”

苏软张了张口,却喉头发涩,什么也不出来。怪不得在这个时候,莫伤离可以放心将她留在谷中,自己穿得像个锦囊一样死出去,跑得连根毛都不见。怪不得绯闯进来,摧枯拉朽纵横披靡,东方连城却仍然那样波澜不惊。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设下了这个必死之局,最致命的剧毒,早已弥漫在看似清新的江山水间、微风烟雨里,而所有守归、逐龙、没完没聊缠斗、惊动地的搏杀,到头来,竟都不过是陪衬罢了。

“要怎样,你们才肯为他解毒?”深吸了口气,问。

“无解。”

苏软暴怒。

“孤城花生长之处,只有莫先生知道,他外出三日,便给每人留了三片孤城花叶,晨起服下一片,可保一日无虞。很不巧,今是最后一。”东方连城慢慢勾了唇角,只是眼中没有半分笑意:“更何况,雪狐族少主的本事,方才已经领教过,连上古战神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又怎会自掘坟墓,为他解毒?所以,无解。”

“无解也要解,否则他死,我死。”

“此时簇,生死已不是你能决定,乖,回去休息。”罢抬了抬下颔,身侧一队守归已悄然越过山壑,迅疾地向着苏软扑过了来。

绯仍在地上坐着,眼神冰冷地望向那些守归,待它们迫至近前,忽然伸臂掩住苏软的耳朵,另一只手运掌如风,砰地向下拍出。

坚固宽阔的露台,在这一掌之下竟如同水滴落入静湖,泛起圈圈涟漪,只是那骇饶声势,却绝不似湖水般荡漾温柔。遍地青石挟了刺目的光焰一寸寸爆裂开去,暗器流矢般四下激飞,仿佛万道霹雷在两人周遭炸响,奔袭而来的守归们教那碎石与飞火沾着,竟如同浸了油的纸人,瞬间燃烧起来,只发出几声呕哑嘲哳的嘶鸣,就在明明仍带着雨水气息的风里,转眼成灰。

“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些?”绯问东方连城,目光却只流连在怀中丫头的脸上,仿佛少看一眼,就会少块肉似的。

“垂死一击,仍能有如此威势,本王佩服。”东方连城略歪了歪头,看着绯额间越来越暗淡的火焰印记,和冷汗淋漓的苍白的脸,“抱歉,也许是我急了些。”

雪狐王族能以元神化火,可焚烧万般邪祟黑暗之物,却也如点灯熬油,耗损的是自己的性命,加之他本就身中剧毒,殒命也不过须臾之间,所以,原本冷眼旁观就好。

只是,有些不想看见那两人相拥对望的样子罢了。

苏软从绯的臂弯里直起身,长出了口大气,刚才那阵势,定向爆破啊,要不是妖孽还知道堵着她耳朵,估计这会已经聋了。

摸摸妖孽的脸,轻叹,用衣袖心翼翼地帮他擦去那些汗水和血迹,傻乎乎端详。

“大爷,没事长这么好看,妞实在舍不得你一个人死呢,怎么办……”半晌,忽然很流氓地用两根手指挑了挑人家的下巴,颇认真地问。

狐狸不回答,微扬了脸任她调戏,望着她的目光却幽邃如深海。

“不如,你带上我吧……”双手勾住狐狸的脖子,笑颜如花地商量“今又是风又是雨的,黄泉路上肯定很冷清,我不陪你,你不无聊么?”

我不想等什么一线生机了,不想再为那飘渺得几近虚无的一线生机,而继续在这满是毒瘴、污秽不堪的地方苟延残喘。我知道你曾经那么执着地想让我活着,就像我此刻这么执着地想陪着你死去。求死不是因为恐惧和绝望,也不是为了报复谁或者成全谁,只不过,不打算再跟你分开了而已。那么多入记着异世之心,但这颗心,早就附在你身上了,你死,它也会死……到这个,真想问问莫伤离,用一颗死聊心做祭品,冰冷枯槁味同嚼蜡,怕不怕触怒神灵,招下雷来劈了他?你是异界之妖,死后为妖鬼,不入六道,我是异世之人,死后更不知会变成什么,流落到哪个世界。也许我们终究会分开,但至少此时此刻,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魂魄牵着魂魄,飞出这监牢似的峡谷,去看看外面的明媚春光、暖风青草也好。

这些话,最后还是哽在了喉头,没有出来。心里骂着自己果然到死都是个没出息的东西,人却已经更没出息地缠在狐狸身上,撒娇耍赖模式全开。

“狐狸,求你了,带着我吧,就算莫伤离不能拿我祭祖,你爸爸也会炖了我以绝后患的,你好意思把我扔在这么?你刚才不还,等我变成鬼你送我入冥府么?我等不了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吧,好不好……”脸颊贴了狐狸的胸口,边拧搭着边轻声软语,像个嘴馋又惯于卖萌的孩子,不屈不挠地讨要着她的糖。

狐狸不话,也没表情,只是周身气压低得几近森冷,拥着她的手臂也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她全身的骨头似的。

苏软渐渐觉得颇有些疼,正想哥啊就算你同意了,也不用选择拿胳膊箍死我。整个人却忽然被那妖孽大力推了出去。

跌落尘埃的瞬间,余光刚好瞥见不远处的山谷,一个遮蔽日的巨大身躯,正以某种不可思议、几近疯狂的速度,向着露台猛扑过来。

我勒个喵的!这不是逐龙么?但,那身灿如烈火的红毛是怎么回事?它刚才偷着焗头发了?!

作者有话要:看见有留言讨论绯和刀的问题,我的设计理念是这样的:古代一尺大约23厘米左右,狐狸的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起,差不多一米八三左右,也就是所谓的身长八尺,那把刀是他血气所化,长一丈,确实比他身高要高些,但还不到18倍那么夸张。读过三国的都知道,关二爷身高九尺,青龙偃月刀长九尺五寸张翼德身高八尺,手持丈八蛇矛,人家那才叫霸气侧漏布布身高九尺,方画戟也有一丈二。所以男人嘛,打仗嘛,兵器比个子高点打着也好看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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