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安一的记忆里,徐守业是个宽厚耿直的烂好人,虽然五大三粗,但内心却非常温柔细致。    如果带他去逛街,只要他眼睛盯着一样东西看久一点,徐守业就会问他是不是想要。    不管零食也好,玩具也好,只要贵得不是太离谱,兜里的钱罩得住,他都会买给他。    如果熟悉的人来店里吃饭,正好他收钱 ,那他一定会豪爽地给对方打个半折,再去掉零头。    但他们这种小店,客人大多都是街坊邻居,都是熟人,多打几个折就没赚头了。    为此陈美娇不止一次骂他爷败家爷们儿。    被骂,徐守业也不会还口,反而乐呵呵地笑,自觉地收盘子洗碗,什么粗活儿重活儿,全都包揽。    徐守业死的那年,徐安一十岁,他晚上八点多出门送外卖,出去以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法医说他是猝死,徐安一打死也不能接受。    徐守业没有心脏病,身体又很健康,怎么可能突然就猝死了。    更重要的是,徐守业被人发现的那条巷子离他送外卖的路线足足有一公里远,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大半夜送完外卖还丢下电瓶车四处溜达的人。    但警察找不到任何他杀的嫌疑,也找不到别人害他的动机。    像他这种祖宗三代贫民出身,连架都没有跟人打过的平头老百姓更不可能有什么阴谋等着他。    所以警方只能以‘猝死’结案。    尽管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条巷子里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未解之迷。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无缘无故没了。    陈美娇信赖人民公仆,哭着认命。    但徐安一不认 ,自己一个人偷偷调查。    但警方都找不到线索,他一个十来岁大的小屁孩又能找到什么,直到八年前,网上流传警方在容城捣毁了一个非法的制药集团,还传那些不法份子暗中拿药在许多活人身上做过实验,于是徐安一改变了‘侦查’方向,摸进警方系统里,想要确定徐守业是不是也是他们白老鼠之一。    不过很遗憾,他业务不够精细,没把尾巴藏好,被胡青阳抓住了,把他骂成狗不说,还把他送进了少管所。    后来徐安一才知道,那个所谓的‘非法制药集团’其实只是一个卖假保健品的黑作坊,主材料是面粉疙瘩,吃撑了也要不了人命……    徐安一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发现顾曲幽正低着头坐在床边专心致志地玩游戏,而陈美娇正痴汉一样盯着她的头顶一动不动地看,整个病房都是噼里啪啦的游戏声。    他不由得好笑,抬步走进去。    “怎么样了?不关你的事吧?”陈美娇紧张地问。    顾曲幽闻声,也反头,望着徐安一欣喜地笑:“你回来了。”    徐安一冲他眨了个眼笑,得意道:“当然不关我的事,是他们弄错了,我都金盆洗手这么多年,早忘了是不是。”    陈美娇见他得意地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又板下脸数落:“要不是你前些年不学好,人家警察能怀疑到你头上吗,你还有脸笑,笑屁!”    徐安一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    顿了顿陈美娇又道:“我问过小幽了,她妈妈不在了,家里有个姐姐很凶,老欺负她,她不愿意回去……”    顾曲幽跟着点头:“嗯嗯,我姐姐超凶,老欺负我,我不回去了。”    陈美娇:“咱们不能让她被人欺负是不是,既然这样,就让她在家里先住下来吧。”    徐安一还能说什么 ,当然喜闻乐见,一口答应:“好啊,反正家里还有房间,我回去就给她收拾。”    陈美娇:“天色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去收拾了。”    徐安一:“那行,我先带小幽回去,晚点再过来。”    陈美娇:“还过来干什么,你也折腾了一整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我这病已经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能出院,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找护士,用不上你,况且,小幽第一次去,让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徐安一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那行,我明早过来看你,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陈美娇:“回去吧。”    徐安一拍拍顾曲幽的肩:“走了,跟我回家。”    “哦,回家。”顾曲幽背起包包跟在徐安一屁股后面,到门口时还回头对陈美娇挥挥手:“娇姐,我回家了,拜拜。”    陈美娇尔康手:“拜拜……”    上摩托车前,徐安一担心顾曲幽冷到,还特意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掀起来盖住她整个脑袋只剩半张脸,奈何上了车,那两只抱着他腰的手还是那么紧。    “还冷吗?”他问。    顾曲幽脸在她背上蹭:“嗯嗯,好冷好冷。”    徐安一:“……那我再开慢点。”    没办法,摩托车比不上轿车,开得再慢也会有风。    他自己倒是自由自在惯了,摩托车开着到处野,不用担心堵车,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被这么吹,着实有点不人道。    他估摸着是不是该换车了……    徐家住在城北一个老城区,北俯一街。    这些年南边和东边都飞速发展,模样一变再变,就剩城北一成不变。    房屋矮旧,街道窄挤,像要跟这个繁华的大都市脱节。    但挤也有挤的好处,左邻右舍都是住了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不会关上门谁也不认识谁,一有什么事很快就从街头传到街尾,热闹,高效。    比如现在,徐安一回家时车背上竟然坐着个白白嫩嫩小姑娘还,他直接把人带回家的新闻,不出十分钟,整条街都传遍了。    要知道,以前虽然以吃饭为借口到店里坐着不走只为看徐安一一眼的女孩多如过江之鲫,但徐安一为了不让人误会,还从来没让哪个女孩儿坐过车他的车。    大家都私下里猜,徐安一的车背是不是只有女朋友才能坐。    徐家的饭店名叫‘美娇卤肉店’是徐守业当初坚持以陈美娇的名字命名的。    后来街坊邻居们不管男女老少都叫陈美娇‘娇姐’,连徐安一也这么叫。    一楼的店铺关着,徐安一直接带顾曲幽上了二楼住房。    房子是三室一厅,早年炒房还没有成为一种时尚,再加上地段不怎么好,价格还算亲民,楼上的业主搬家急于出手,徐美娇想着离铺子近方便做生意,就一口气盘下了。    进了屋,徐安一就开始忙活,打扫卫生,铺床,而顾曲幽全程空手旁观。    收拾完房间,才发现没有洗漱用品,于是带着顾曲幽下楼,顺便找点吃的。    下了楼,就陆续有熟悉的人招呼,并且每个人脸上都神色各异:    “一哥回来了?娇姐怎么样了,病好些没?”    “一哥,你身边这小妹儿是你女朋友吗,啧,真漂亮。”    “一哥好眼光啊,都不介绍我们认识。”    “哟,快别说了,人家小妹儿害羞了。”    北俯一街是美食一条街,一到了晚上站在街边招揽生意的小伙子、大妈大叔到处都是,声音大,还很热情,顾曲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点招架不住,下意识地拉徐安一的手,往他身后躲。    徐安一只是笑笑,也没解释什么,拉着顾典幽去对面的生活街。    北俯这个区虽然小,但五脏六俯俱全,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不过价格和牌子都是按普通人的标准准备的。    徐安一先是带顾曲幽去小超市买了洗漱用品,然后又带她去水果店里挑了些水果,觉得东西买得差不多了,他正打算带顾曲幽回去,却不料,她指着对面一家店子眼巴巴地说:“一哥,我要买那个。”    “哪个?”    徐安一半眯着眼看到面对铺子的标牌脸都绿了:XX内衣店    这种店子他还从来没进过,心理障碍足足横了一重山。    “咳……”酝酿半天他才唯唯诺诺地说:“要不改天,等娇姐回来以后她带你去买。”    “不行。”顾曲幽果断摇头,认真地跟他科普:“内衣内裤要天天换,不然会生病的。”    徐安一:“你没带换的吗?”    顾曲幽摇头:“走得急,没带。”    她其实除了药和水杯,还有银行卡和手机,其他什么都没带。    徐安一欲哭无泪:“一定要现在买?”    顾曲幽抓着他的衣服点头:“要买,洗澡要换。”    “那就买!”    徐安一心一横,抱着上刀山下火海的信念领着顾曲幽进内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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