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一是吧,我们是公安局网安大队的,有一件案子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案子?关我什么事?” 徐安一虽然有点莫名其妙,神色还算镇定,没有被吓到,但陈美娇简直晴天霹雳,翻起身就要下床:“什么事?你个臭小子又干了什么?让人家找到医院来了!” 徐安一眉心一跳,回头拦住她:“你干什么,伤还没好,别乱动。” 陈美娇顺势抓着他的胳膊恨恨的掐:“你个小兔崽子又碰电脑了是不是?你要气死老子是不是,你明明答应过我再碰电脑就把手剁了!” 骂到最后她又噘着嘴呜呜地哭起来:“你现在成年了,再被抓住,真的会坐牢的,你咋就不听话,不学好呢,安安啊……” 也不怪陈美娇这么大惊小怪,因为徐安一是有前科的。 前些年,徐家的饭店旁边有一个小网吧,徐安一一有时间就在里面瞎混,给老板收钱的同时,自己也免费玩电脑。 谁知道他玩着玩着就成了精,十二岁的时候,他就黑进学校办公室电脑,把考题答案偷出来卖给同学换钱,后来被同学举报,学校记了他一大过,还在全校通报批评。 陈美娇气得跳脚,在他身上拧了几个青疙瘩之后就勒令他不准再进网吧,也不准碰电脑。 但徐安一就是个阳奉阴违的主,嘴上答应得爽快,背地里仍旧偷偷溜进网吧玩,为此陈美娇还扯着嗓门儿把网吧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老板怕了陈美娇,一见她就躲,自然也不敢让徐安一再进网吧半步。 本来以为进不了网吧他就搞不出什么名堂了,结果,一年后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找上门,说那小子黑进了警察局。 陈美娇当场吓得腿软,姓啥名啥都不知道了。 好在,经过调查,警察确定他没有偷盗资料,并且念他年龄小是初犯,就没有定他的罪,把他口头教育了一番就放回家了。 本以为进过一次警察局,他就会老实做人,却万万想不到,不到两年,警察又找到学校直接把人带走了。 这回那个死小子不仅黑进公安系统,还偷看了人家的秘密资料,直接被送进了少管所去了。 那年正好初三下学期,徐安一错过了中考不说,进过少管所的光辉事迹威名远扬,出来以后再也没有哪个正常的中学愿意收他。 上不了中学,陈美娇只能托关系把送到了技校学修车,好歹有一门技术傍身。 所以,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陈美娇仍旧对电脑恨得入骨,一看到警察就像惊弓之鸟,心惊肉跳,生怕徐安一老毛病又犯了。 她原本是想让他考大学,做大学生,坐办公室的…… “嘶,你轻点……我天天在车行给人修车,哪有时间碰电脑。”徐安一被连骂带掐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简直气得没脾气了。 陈美娇半个字也不信:“你没碰电脑,那警察找你干什么?” 连顾曲幽也看到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病房直碌碌地问:“一哥,你犯法了吗,警察要抓你?” “……” 黑历史太多,徐安一有口难辩,沉默了半晌把火气硬生生从喉咙口逼回肚子,才道:“没有犯法,一哥我堂堂一等良民哪会犯法,你给我在一边坐着,别瞎参合。” 不过顾曲幽进了门,陈美娇倒是没再张牙舞爪,消停了下来,还空出手三五两下把乱成一窝杂草的头发理得平整一些。 徐安一把陈美娇稳稳按回床上又道:“我哪知道他们找我做什么,说不定他们搞错了呢。你给我乖乖坐着别乱动,我问问去,我就不信我没做过,他们还能硬栽给我。” 然后走到门口郁闷地问:“警察同志,请问我犯了什么案子,你们要抓我回去?” 警察也是会看人脸色的,见这娘俩闹得这么热闹,其中一人崩得严肃的脸缓和下来,笑着解释:“这位大姐别紧张,只是一件普通的案子需要徐安一先生协助我们调查,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带他回去录个口供而已,证明跟他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放他回来的。” 徐安一立马回头冲陈美娇抬抬眉:“听到了没,没说是我 ,不许再闹了啊。” 陈美娇瞟了一眼顾曲幽冷着脸没哼声,安静地坐在床边像个端庄的淑女。 徐安一又跟警察交待了几句,回屋对陈美娇说:“我去一趟警察局,你跟……” 说到一半,卡住了,扭头问顾曲幽:“哎,叫什么名字?” 这一路风尘仆仆,他只顾着接人,却连名字都忘了问。 这一问,陈美娇也伸长脖子满脸期待。 顾曲幽如实地答:“小幽。” 徐安一:“大名呢?” 顾曲幽:“顾曲幽,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曲幽,我妈妈请大师给我取的。” 徐安一:“……好有文化,一哥我叫徐安一,安全第一,充话费送的名字,记住了吗?嘶——” 说着胳膊一疼,原来是陈美娇恼羞成怒,拧他的肉了。 顾曲幽点头:“记住了,充话费送的。” 徐安一揉着胳膊继续刚才的话:“娇姐,我去警察局一趟,你别担心,跟小幽好好说话,别赶人知道吗,她没人看着不行 。” 陈美娇瞪大眼又要发作,但徐安一视而不见,扭头对顾曲幽笑:“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就在这屋里呆着哪也别去知道吗?一会儿我叫外卖,你跟娇姐一起吃饭,她要是不吃的话 ,你就喂她知道吗?” 顾曲幽也眯起眼笑:“嗯,你要快点回来。” “好。”徐安一满意地摸她的头,像摸一只听话的小猫小狗:“真乖。” 这动作落在陈美娇眼里怎么看怎么刺眼,咬着牙嘶嘶地骂:“臭小子!你手摸哪里!” 但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徐安一没听到,转身走到门口跟警察走了。 见人走得没影儿,陈美娇又忧心忡忡起来,人都进局子里喝茶了,她能不担心吗。 虽然平时总是凶巴巴地骂他,嫌弃得很,但好歹也是她养了十多年的臭小子。 遇到徐安一,是在陈美娇和徐守业把女儿放在桥边的第二年。 虽然孩子没了,但为了心里的那份盼头,日子还得过下去。 夫妻二人又回到工地,徐守业搬砖,陈美娇卖盒饭。 一天夜里,倾盆大雨,徐守业干完活帮着陈美娇一起收摊,两人推着车子着急地往出租屋赶,却不料经过一片林区的时候,发现路边趴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不动不动。 夫妻两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被放在路边的女儿,实在不忍心视而不见,于是就把那男孩儿带了回去。 当天夜里,男孩发了一场烧,第二天早上起来,脑子就坏了,什么也不记得。 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 夫妻二人再次想到那个刚出生就不得不丢弃的女儿,忍不住想她被人带回去后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病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好好活着…… 将心比心,两人就决定把这孩子留了下来。 庆幸的是那孩子病得不重,只是一场感冒,没过几天就好。 夫妻两人多养一个小孩,日子虽然苦一点,但也能过。 就当为自己的女儿积福。 神奇的是,自从孩子来了徐家以后,陈美娇摊子的生意就越来越好,每天都一个人忙不过来,挣得越来越多,陈守业也干脆辞了工地上的苦活,回家专门给陈美娇做助手。 夫妻二人越干越红火,三年后,竟然把小摊子搬进了店铺,做起了正常买卖,再也不用担心被城管追着赶。 这若大的容城,也总算有了他们一三家人的立脚之地。 之后的许多年里,陈美娇每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儿,都忍不住抹眼泪感叹:她要是晚来个几年就好了,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抱走…… 陈美娇目光再次落到顾曲幽身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瞧。 头发长长的,黑黑的,睫毛也长长的,粗粗的,眼睛又圆又大,嘴巴小巧粉嫩,看着看着她就眼泪汪汪了。 这就是她的女儿啊,她想。 真是精致可爱,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哭了吗?”顾曲幽见陈美娇眼泪一个劲地流,凑近了过去,仔细盯着问:“你哭什么?” “没,没哭。”陈美娇抹了眼泪,紧咬牙关摇头,平息半晌才不冷不热地问:“你一个人来的吗?你的父母呢,他们没有陪你一起吗?什么时候回去?” 一张嘴就是三个问题。 顾曲幽有条不紊地回:“我一个人来的,我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她没有陪我一起来,我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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