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伪劣女娃又耍流氓了》 文/刃上翩舞 2018.6.25首发晋江文学城 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拉了半辈子客经验丰富、阅人无数,只跟后座的女孩儿聊了几句,就觉得有古怪。 他拧起眉,透过后视镜再次打量那个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儿。 她低着头,头发黑长披肩,平平的齐刘海下,厚重的睫毛盖住了眼珠,蓝色的口罩盖住了脸颊,完全看不出长相,只有几根指头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按来按去,发出噼里啪啦的游戏声。 这种时候还能全身心地玩,绝对是一种境界。 几分钟前,两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司机:“咱们容城已八经年没有下过雪啦,没想到今年立了春还能下一场,小妹,我看你不像本地人,一个人去绝带玩吗,运气真好啊,能看到绝带的雪景。” 绝带是一座古城,是容城著名的景区,每年都会吸引许多国内外的游客前来观光。 女孩儿用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对着司机的侧脑勺认真说:“我是去找我爸爸妈妈的。” 司机被这回答愣了一下,扯着嘴角笑:“原来是跟父母约好的啊。” “嗯。”女孩儿点头:“他们留纸条,说等我过了十八岁,就在二十四桥等我。” 二十四桥是古城与外界相连的一座石桥,过了桥,再往里走就要收费了。 什么叫过了十八岁就在二十四桥上等她? 司机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过了十八岁?小时候没跟爸爸妈妈住一起吗?” 女孩儿:“我小时候生病快死了,我爸爸妈妈就把我放在石桥上,留纸条说,十八年后的正月初十在那里等我。”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司机惊讶得一时无语。 病得快死了放石桥上,那不是遗弃吗? 心肠多狠的父母才会把快要病死掉的亲生女儿扔在天寒地冻的石桥上? 竟然还有脸留纸条说十八年后相见。 况且,正月初十,那不是昨天吗?! 今天才去来得及吗? 这丫头不会是捏造一个故事拿他寻开心吧? 司机不由得通过后视镜往后看。 正好对上女孩儿的视线。 那黑幽幽的双眼干净、清澈,认真得像一个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司机:“……” 不像是在骗人。 但如果是真的,那就更古怪了。 被亲生父母遗弃,是多大的伤。 正常人谁会在陌生人面前揭自己伤疤? 这小丫头不仅揭了,还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痛。 那眼神虽然干净清澈,却像深谷里的幽潭,风平浪静的,没有半点波澜。 被亲人遗弃的伤痛、埋怨以及即将见面的纠结在她眼里统统看不见。 “哎……”司机长叹一声,用极其感慨的口吻说:“没想到小妹妹身世这么坎坷,但正月初十是昨天,你今天才去,不怕见不到他们吗?” 女孩儿搓搓鼻子:“飞机晚点了,见不到我就回家。” “……” 司机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古怪。 对于血亲,即使憎恨,埋怨,但如果错过了时机,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是个人都会纠结一会儿吧。 但从这个小丫头的话里,他听不出任何遗憾或不甘,更没有负气。 那是真的见不到就算了。 正常人活到七老八十也恐怕做不到像她这样‘豁达’。 半个小时以后,司机再次开口:“到了,小妹下车吧,祝你顺利见到爸爸妈妈。” “谢谢叔叔。” 女孩儿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背起双肩小皮包推开车门。 风雪过后,暖黄的阳光越过地平线,将铺天盖地的积雪强势笼罩。 沉睡了一夜的容城也在这片将退未退的银装素裹之中渐渐苏醒。 不过 ,虽然天放晴了,阳光普照,但温度却没有一点回升,冻得人肉痛。 顾曲幽哆嗦了下,缩着脖子,像只企鹅蹒跚走进景区。 没走几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着‘吃药’两个字。 时间是早上九点。 “哦,吃药。” 她摘下口罩,在背包里翻来翻去,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和一个粉色的温水杯。 吃完药,她把两个瓶子塞回包里,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玻璃瓶嘀咕:“吃了药吃糖。” 瓶里的水果糖被不同颜色的包装纸包裹得十分精致漂亮。 “吃哪一个?”顾曲幽舔着嘴犯难了。 她低着头,抱着玻璃瓶慢吞吞地走,选了好一会儿也没选出结果,却不料到了拐角处,手肘被侧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玻璃瓶毫无悬念掉到地上,五颜六色的糖果散落在洁白的雪上,到处都是,像白玉里镶嵌着五彩的宝石。 “不好意思。” 男人桀骜而又低沉声音在头顶响起,不等顾曲幽反应,他就自觉地蹲下了身。 顾曲幽愣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忙活。 他一只手麻利地捡糖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语气不耐里带着火气:“我这两天家里有事,去不了……真有事,娇娇姐急性阑尾炎,人还在医院,我哪有时间。” 男人三五两下把糖捡回瓶子里起身,递给顾曲幽:“给。” 顾曲幽瞳孔瞬间放大,把对方的容貌清晰而又明亮地镶嵌了进去。 那是一张年轻的帅气逼人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头发还染着浅浅的黄,精神而又洋气。 早上九点的阳光从他身后斜射而来,把他原本一米八几的影子拉成了十几米,庞大的阴影笼罩在顾曲幽身上,看得她挪不开眼,呆呆地吐出两个字:“好帅。” 被人夸,男人的没脸色也没见得好看 ,见她只知道犯花痴,完全没有把瓶子接过去的意思,扬了扬下巴说:“拿去,下次走路看着点。” 顾曲幽这才回过神,动了动手指头,却不是拿瓶子,而是指着自己脚下,一颗粉红色的糖果说:“这里,还有。” 男人低头,见她两只踩着米色雪地靴的脚微微开叉了几厘米,糖果就落在她的脚缝中间,而她就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望着他说:“漏了一颗。” “呵。” 男人嘴角勾起,那笑意味深长,什么岂有此理,不可理喻,尽在其中。 下一秒他不置一词地将玻璃瓶塞回顾曲幽手里,大步生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力道不轻,顾曲幽捧着瓶子后退了一步,等她站稳脚再望向男人时,他正对着电话怒气不小地骂:“他想飙车就飙车,当老子三陪?!不去,拿再多钱孝敬爸爸也不去!” 他拍掉路边一辆黑色摩托车身上的雪,长腿一跨,嗷地一声扬长而去。 “好凶。” 直到男人走得没影,顾曲幽才蹲下身,畏畏缩缩地伸出指头,将脚缝里的糖扣出来,剥了包装纸放嘴里,十分满意地点头:“好甜。” 她含着草莓味的糖果继续往景区内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石桥边,并且石桥旁边的石墩上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二十四桥。 桥是找到了,但桥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更别说有人等她。 她原地打了个转东张西望,见路边的一家出租古代衣服给游客拍照的小店已经开门,于是走过去。 年轻的美女店员正在整理服装,见有人进来热情招呼:“妹妹是要租衣服拍照吗?咱们家的衣服款式多,新颖漂亮,随便挑随便选哈。” 顾曲幽直碌碌地盯着那些衣服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问:“请问,昨天,那个桥上有没有……叔叔阿姨在那里等人?” 有那么一瞬,她脑子是空白的,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亲生父母。 因为她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高矮胖瘦、燕肥美丑,更不知道他们任何联系方式,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约定十八年后见面的纸条。 但不巧的是,她还迟到了一天。 “叔叔阿姨?”店员一脸差异:“好像没有,我昨天值班一整天也没看见什么叔叔阿姨在桥上等人呢。” “哦,谢谢。” 顾曲幽点点头要走,却又听店员兴奋道:“叔叔阿姨没有,但帅哥倒是有一枚!昨天有一个好帅的男人在桥上站了一天一夜,今天早上才离开,哦,我还偷偷拍了几张照片,给你看看。” 店员将已经洗好的照片摆在桌上成就满满:“太帅了,怎么拍都好看,可以放在我们店里做招牌。” 顾曲幽歪着脑袋盯着照片里的人看:他站在桥上,侧脸对着镜头,黑色的皮夹克,领口立翻着,深蓝色的牛仔裤,裤边辗压在棕色的马丁靴里,整个人看起来人高腿长,酷劲十足。 这不就是刚才撞掉她糖果的人么? “是不是很帅?昨晚下雪了,那么冷他都没走,肯定是在等他喜欢的人,这得多喜欢,才能让他冒着雪等一晚上啊,哎,不过可惜,没等到人。” 顾曲幽目光囧囧地盯着照片研究了半晌,突然抬起头问:“我买他,好多钱?” “哎?什么?”店员表情僵住。 顾曲幽重复:“我买他。” 出了服装店,顾曲幽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回走,而眼睛盯着那张买下来的照片直直地看,却不料来到刚才的拐角处,额前一硬,似乎又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晃了晃脑袋,抬头一看:“……” 刚才撞她的帅哥哥又回来撞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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