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亭悦客栈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沈怿心听得楼下嘈杂,女子娇俏的谈论中隐约还夹杂着几声花公子,身子不由抖了一抖,索性缩在房里不出去了。    花谣也是头疼不已,本还想着尽些地主之谊,在庙会前带沈怿心出去走走,现下却也只能待在房里了,心里暗骂了店家几句无良。    昨日里,晏城太守谭长明自得了凌宸的令后,几乎派出了全部人手,因为不能大张旗鼓的告示悬赏,所以一时也并没有寻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淮南一带的人性子多偏于温和,晏城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年里极少有什么伸冤喊屈的案子出现,官府衙门清闲惯了,所以谭长明现下对凌宸的举措并没有十分往心里去。    不过这倒也说不得谭长明,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重活一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的,凌宸这番在旁人眼中毫无根据的举措,自是没什么说服力。    申时过三刻时,姜南晃悠着回了别府,昨日里他没跟着衙门的那些官兵一起去寻人,今早也只是随意在街上看了两眼,便找了处清净的地儿歇着去了。这种犹如大海捞针般的寻人方式对姜南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宁可王爷派他去干些杀人灭口的勾当。    这会儿回府,姜南想着一定要在王爷面前多转上几圈,指不定王爷便会再派他去打探打探沈姑娘的消息,今日晚时,若是不出意外,沈姑娘便会去参加庙会,他要是能跟着,必定能寻摸出一两处好玩的事。    姜南心中的如意算盘正拨得噼里啪啦响,只可惜整个别府转下来,也没能见着王爷,倒是在经过甬道花廊的时候意外撞上了寒笠。    寒笠本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胡乱冲撞,见是姜南,当即露出了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来,不过还是略有些意外,问他道:“你怎么这个时辰回府,王爷不是吩咐你跟着谭太守那边的人吗?”    “我在街上看到了个有几分相似的人,跟了一路才发现不对,也就和衙门里的那些人分散开了,这会儿便先回了府。”姜南随口诌了两句来,见寒笠还想接着问,赶紧添了一句,“寒大人,王爷现下在何处?”    “王爷不在府中。”寒笠一句话断了姜南的念头,瞥见姜南明显失望的神色,略有奇怪,姜南平日里何时这般主动去见过凌宸,今日反常,必定有妖,“你有何事要见王爷?”    “王爷出府了?”姜南失望的表情几乎是写在了脸上,对寒笠解释道:“我原想着王爷也许要继续打探有关沈姑娘的消息,便来问问,寒大人可知道王爷何时回府?”    姜南心里飞快的算着若是能赶在戌时之前见到王爷,或许自己还能逛一逛庙会。    “这种事何需再问,沈姑娘如今在泉霖山庄,王爷不会让你再去打探消息的。”昨日王爷命姜南去跟上沈怿心的时候,寒笠也是知道的,他下意识默认了王爷是想知道沈怿心有没有平安到泉霖山庄。    难得有一次是寒笠不知道的,姜南此刻的表情登时带着丝略微的得意,“沈姑娘这几日在亭悦客栈里住着,若是回了泉霖山庄,我自然是不会去问王爷的。”    “在客栈住着?”寒笠微皱了眉,这泉霖山庄眼见着就要到了,沈姑娘为何这个时候还要多住几日客栈,难不成那一行人中有人病了?    寒笠瞥见姜南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色,心里笑了下,脸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他道:“你知道原因?”    姜南飞快的点了头,几乎等着寒笠来问他,这会儿如愿以偿,倒豆子一般把昨日与王爷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亭悦客栈三里外有一处古德寺,寺庙附近从今日晚间开始一连五日都有庙会,我昨日打听到沈姑娘与花公子有意要在亭悦客栈多留几日,便是因为这庙会。”    寒笠点头,原是这番缘由,手指摩挲了下下巴,道:“如此说来,现下庙会快要开始了?”    “嗯。”姜南点头,念叨道:“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早些,我也好跟着沈姑娘顺道看上两眼庙会。”    寒笠默然,顿了一会儿,颇有些同情的看着姜南道:“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王爷不会让你去的。”    姜南不解,“为什么?”    寒笠道:“因为王爷亲自去了。”    “......”    见姜南一脸落寞的走了,寒笠留在原处细想了一番姜南所说的话,沈姑娘既是因为庙会留在亭悦客栈的,那么那位花家的大公子自然也会一同跟着,王爷亲去庙会寻佳人,到时若是撞上沈姑娘与旁人玩乐嬉笑,只怕会冷了脸。    寒笠想到先前在码头登岸时,花谣伸手接过沈姑娘那番动作,王爷当时的脸色无比难看,若是今晚遇着,想来只会更甚,可惜自己有事脱身不得,不然跟着去瞧一瞧倒是极好。    那边亭悦客栈里,花谣与沈怿心一步都未踏出过房门,连午食都是让客栈的人送上来的,沈怿心有云舒陪着,待的倒还并不无聊,只是花谣,一日下来,在屋里转了不知多少个圈,终于挨到了日落时分。    “姑娘要不要换身衣裳,淮南比不得皇都,奴婢觉得这会儿晚间还有些凉意。”云舒从窗口探回身子,关好大半的窗户,对沈怿心道。    现下正值春末夏初,若是说冷倒并不觉得,只是沈怿心自从在沈家家庙醒来后,接连两次梦魇的样子,多少让云舒不敢大意了,想着姑娘自小娇惯,可不能这几日晚间受了风寒,还是谨慎些的好。    沈怿心见云舒表情肯定,容不得驳回,于是想了想道:“来时的衣物里有一件月白色的外衫,你取来我披着便好。”    待云舒帮沈怿心换了衣裳打理妥当后,花谣已经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了,见沈怿心出来眼前瞬间亮了一下,他这个妹妹自小便是个美人胚子,如今真是越发/漂亮了,旋即打趣了一句道:“妹妹如此容资,何需费那时间描眉点唇。”    沈怿心弯了下眉眼,轻轻浅浅的驳了回去,“我自是不能丢了表哥的脸面。”    花谣跟着笑了笑,沈怿心今日整个人儿瞧着都比昨日明媚许多,看来前些日子里舟车劳顿损伤的精神气也补回了不少。    两人正站在三楼上说话间,对面的一扇屋子的门突然打了开来,门开的声响打断了沈怿心与花谣的交谈,引得两人都看了过去。    里面出来的人穿着一身白衣青衫,容貌温和清冽,沈怿心一瞬间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从何而来,目光从那人腰间的配饰上轻扫而过停在一块玉佩上,羊脂白玉的腰饰,极为贵重,应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沈怿心转头看了眼花谣,想着或许对方是花谣的哪位友人,她前世里跟着远远见过一面,只不过花谣微耸了下肩,表示自己并不认识,与此同时对面的那人转身看见他们,并未招呼,只略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下了楼。    花谣自觉无趣,倒也没在意,与沈怿心一同下了楼,好在这会儿客栈的大堂并无多少客人,两人径直穿过了大堂,门外是店家一早替他们备好的马车。虽说古德寺离客栈只有三里远,但花谣与沈怿心都不是习武之人,若是徒步走下来,显然不易。    两人上了马车坐稳后,沈怿心半倚在车壁上,问花谣道:“方才客栈里的那人表哥不认得吗?”    “何人?”花谣一时没反应过来沈怿心在说谁。    沈怿心瞥了花谣一眼,眉梢轻扬了一下,“三楼的那位公子。”    花谣恍然哦了一声,摇头道:“那人我确实不知,也不曾见过。”淮南这一带名门望族中的同辈人他几乎都熟识,但是方才那人他看着丝毫不觉眼熟,想来应该不是淮南人士。    沈怿心点头,又仔细想了一番,仍是想不出为何有丝眼熟,只好作罢。    花谣见她神色有异,出声问道:“怎么了,难道那人有问题?”    沈怿心飞快的否认了句,对上花谣的视线,如实道:“我只是一时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本以为是表哥的友人,现下看来并非如此。”    “许是你偶尔识错了人。”花谣道,见沈怿心仍微蹙着双眉,轻拍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慰,“你若想知道,明日问一问店家就可,现在别多虑了。”    被花谣一提,沈怿心才想起可以明日去问过店家,垂眸展眉轻笑了声,便不去再想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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