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迎春名为主子,却被平儿压着一头,完事都听平儿摆布,心中不平。蹩手蹩脚走到迎春跟前:“姑娘,为何要分头关押?浪费人手不说……”    平儿见那王柱儿媳妇竟然不听吩咐,自作主张撺掇迎春,嘴角冷笑不语,但看迎春如何应对。    迎春惯常没有主张,一般都是身边丫头婆子媳妇子替她做主。    这些天跟着凤姐主仆有所反省,觉得身边的奴才太放肆,却是隐忍未发。    孰料她奶嫂子跳出来质疑平儿,顿生不悦。心下正在迟疑,要不要呵斥,忽然瞧见平儿嘴角的哂笑,心头一跳,蓦地想起凤姐之言,要她把家务事中馈学起来,不能再一味依赖别人。    凤姐从前对她很平淡,好容易对她上心,她奶嫂子却蹦跶出来扯后腿。    迎春不敢得罪奶娘,却知道她更不轻视凤姐的左膀右臂。  虽说平儿一贯与人为善,但是,自己若是放任奶嫂子打压平儿,凤姐姐必定要寒心!    迎春心中顿时恼恨至极。  大太太性子刻薄,她在府中处境尴尬,好容易凤姐姐愿意提携她,奶嫂不帮衬不说,却来破坏!    周瑞家里张财家里是奴才,奶娘一家人难道不是奴才?    迎春瞬间心思百转,她觉得不能再糊里糊涂了,把脸一板:“嫂子好没道理!你是健妇管事,上头如何吩咐,你如何办理就是了。事到临头竟然推诿,既然人手不足,怎么不向上报备?你若是能力不足,乘早卸职,我自回了凤姐姐,换个能干人来!”    满屋子的管事俱皆吃惊不小,平儿也很意外,心中暗喜,不枉奶奶看重二姑娘!    柱儿媳妇一贯拿捏迎春拿捏惯了,哪里知道迎春竟然当众翻脸?  她自觉身份不同:“姑娘怎么这般说话?我是姑娘的奶嫂,姑娘纵然不念我平日的殷勤伺候,也该念在从小吃奶……”    迎春不想柱儿媳妇竟然跟她当众顶嘴,不服管教,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眼泪只是打转悠!    如今正值两房分家,平儿绝对不能允许有人趁机作乱,浑水摸鱼。    这柱儿婆家虽是王氏的陪房,但是,他们如今的利益却跟大房息息相关,没想到竟然这般目光短浅,大房明明已经占据上风,她们还在唱着老戏本。    看来二奶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个柱儿媳妇真心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了!    既然决定要摈弃柱儿媳妇,平儿也就不客气了,她一声冷笑:“柱儿嫂子,你这是不想当差了?正因为你们奶奶奶大二姑娘,二奶奶看在姑娘的面子,你才有了这差事。不然,你以为这差事轮到你?你是比谁能干还是比谁有脸面?二姑娘吃了你们奶奶的娘水,提拔你们一家子吃香喝辣还不够吗?换你来做主子可好?”    柱儿媳妇没想到迎春这糯小姐厉害起来,菩萨一般的平儿也成了修罗刹,顿时吓懵了。不由自主就跪下了。    平儿冷哼抬眼,一眼看见綉橘的娘金文家里,遂笑看迎春:“姑娘,柱儿媳妇既然不愿意办差,不如换个人,我看綉橘的娘就很不错。”    綉橘的娘?  她马上想起办事果敢,时常忙着她怼奶娘奶嫂子的大丫头,这是自己人。她抬头言道:“綉橘妈妈,柱儿媳妇不听我号令,你可愿意领命?”    金文家里闻言稍微一愣,顿时大喜,忙着上前磕头:“多谢姑娘提拔,奴婢愿意领差!”    平儿便把签子发下:“那就去吧!”    柱儿媳妇站在一边急得一头的汗水,为了这份差事,她们奶奶可是在二奶奶跟前送了二两银子的礼物,如今被她生生砸了差事,回去只怕要被掌嘴。    她眼巴巴瞅着迎春流泪,神情悲切,十分凄惨可怜。    迎春却忙碌着吩咐差事,根本不睬她。  这且不是迎春心狠,或者忽然坚强起来。且是平儿在一边提点她。    平儿但凡瞧见迎春有所不忍,便提点她:“姑娘切勿心软,今日若是再功亏一篑,不能一举降服她们婆媳,只怕今后会越来越蹬鼻子上脸,那时再管,只怕就晚了,还会连累姑娘的名声。”    迎春这日一直忙到午膳,也没理睬她奶嫂子。    那些管事媳妇再听吩咐,那是毕恭毕敬,再不敢因为迎春是庶出有分毫怠慢。就是旺儿媳妇,林之孝家里这两个新贵碰见迎春,那也是毕恭毕敬。    迎春没想到她只是发作柱儿媳妇,竟然有这样的效应,真是惊喜莫名,亦喜亦忧!    午膳十分回到凤姐房中,才发觉硬撑出一身冷汗。  凤姐闻听始末很是夸赞她几句。迎春却替平儿表功:“都是平儿给我打气,我才撑住。怪我平日念在从小一起长大,又吃了奶水,太纵容她们了。“    凤姐颔予以肯定:“做得好,身为府中掌事,就该有此魄力!”    迎春却道:“奶嫂子还好说,就怕奶娘她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去告太太,我就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凤姐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大太太敢插手,老爷不会饶她。你奶娘若是寻你,你只管客客气气接待,只是莫答应任何要求。实在闹得不像话了,你派人来寻我,我自然开销她。”    迎春抿抿嘴吧,言道:“他们虽然糊涂跋扈些,到底与我有些恩情……”    凤姐之所以愿意提拔迎春,就是看在迎春这份善良,这样的人只要立起来,必定有情有义,不会忘恩负义。遂一笑道:“妹妹安心,等分家的事情过去了,我自然有他们一口饭吃,只是这样拎不清的人是不堪重用了。妹妹的陪房只怕要重新择人了。”    迎春如今对凤姐那是奉若神明,自然言听计从:“一切都听凤姐姐!”    因为内库被王氏偷盗,凤姐派人给贾琏送信,让他来家一趟,有事商议。    这日午膳贾琏回家来用膳,碰见迎春也在,兄妹们很少亲近,不免有些生疏。    凤姐便说起迎春这几日的表现,跟当面提说一百二十万也有迎春的功劳,贾琏对迎春和善不少,笑道:“嗯,你嫂子眼下身子不爽利,你多担待些,若是有谁不听号令,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迎春闻言差点落泪,忙着应了:“哥哥安心,我记下了!”    因为迎春参与接管中馈,贾琏遂把清点府库的事情说了:“这个王氏真是好狗胆,府库的古董字画缺了百十件,价值十五万。“    凤姐闻言叹息:“这可真是让人无话说了,可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贾琏笑道:“从前只是零打碎敲的偷了些,昨日夜里却是公然偷盗,戴良赖大坚守自盗,帮着王氏偷了十几箱子去了荣禧堂,合在王氏的嫁妆箱子里冒充嫁妆,想要李代桃僵,转移去荣庆堂,做她的春秋大梦!”    迎春闻言愕然:“十五万?那不是堆成山了?内库的五千银子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贾琏闻言讶异:“什么五千银子?”    迎春道:“内库的五千存银被二婶子全部偷……嗯嗯,挪用了!”  挪用?贾琏一听便知猫腻,二妹妹还是勉强太软了,偷盗两字都不忍心说出来。  这样软弱的性子,将来怎么办呢?  贾琏叹道:“二妹妹,你这个性子要改一改才是,二太太自己不顾面皮了,你替他们遮掩什么?你这般,恶人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觉得你好欺负!“    迎春本来有些沾沾自喜,结果被贾琏打击,一面答应,一面羞臊的眼圈也红了。  凤姐忙着插嘴:“妹妹才七岁还小呢,二爷别着急,我会慢慢教导她!”    王氏竟然四处伸手!  贾琏也没心情吃饭了:“我去给父亲请安!”  凤姐忙着起身相送,贾琏凤姐再能干也是小辈,收拾王氏这件事情,非得贾赦出面不可。    贾琏这里到了东院,贾赦闻听已经清出来结果,顿时眉开眼笑,他可不怕王氏撒赖,只要有证据,王氏敢不给,他就敢就去金銮殿上嘲讽王子腾,让大家看看王子腾的妹妹是什么货色。    他就不信,王子腾会放任王氏破坏王家姑娘的名声,再有元春在宫中扑腾,正是关键时刻,若是王氏偷盗婆家财物的事情说出去,元春做个宫女也没资格了,哪里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如今经过贾琏凤姐的不断洗脑,贾赦已经意识到了,元春在宫中就是隔壁无底坑,十万银子只是换取了一个书房的洒扫丫头,多少银子才能堆出一个妃嫔来?    再者说,王氏那样的嘴脸,元春一旦封妃,大房还有好日子吗?大房岂不是要被王氏予取予求,踩到脚下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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