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茹把萧太傅带走并将其一家扣押在牢中一夜的消息在次日还没上朝的时候就已经在朝臣中传得沸沸扬扬。
昨晚差不多请了小半个朝臣茹公主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带走的一传十、十传百早就传遍了文武百官。
萧太傅为人向来清高桀骜从不结党营私仗着学富五车且持有太子太傅一衔,十分看不起在站诸位大臣,因此与昔日同窗及如今同僚们之间的摩擦略大这也就造就了这样一个现象:当众人听说萧太傅涉嫌勾结柔然乱党被柔然公主私自扣押之后,皆抱着看戏的心态,起了个大早。
经过一夜的审讯萧太傅已然形容狼狈身心俱疲,饶是他身清气正也受不住斛律茹强词夺理般的逻辑推理这些无中生有的罪证甩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无形的巨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若非三更半夜的时候太子爷不知是睡醒了还是怎么地派人传话到狱中特意叮嘱了一番这群蛮人险些就要对他行刑逼供。
不过萧太傅对斛律茹蛮横的审讯方式不满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从带人上门捣乱宴会,到雷厉风行将他囚禁,再到如今列出条条款款逼他认罪这种咄咄逼人的强势感觉和太子爷的气场形神俱合。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对劲。
首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的人都已经在狱中待了大半夜了,景元帝不可能还睡得着觉,或者说,不可能不对此事进行表态。陛下没有表态只能有两个原因,要么他已经很清楚关在狱中的是他,并且也认为他与柔然叛党有关,要么就是,陛下根本就不清楚斛律茹抓走的人是他。
前者若成立,也不会是斛律茹亲自带人以破坏宴会的形式抓他,因为这样无疑是打了皇室这场定亲的脸,根据萧太傅多年的经验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而能在陛下跟前做到瞒天过海的,除了太子爷,萧太傅不做他想。
也就是说,这件事,这个罪,甚至这些罪状,都是太子爷亲手谋划。萧太傅的背脊生出一股寒意,迅速窜上脖颈,逼得他在寒风凛冽中打了个寒颤。
如今到了次日,他的心反而平静了。因为他完全清楚,太子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只要太子爷有目的,那么他就不会有事,太子爷只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罢了,别的罪名也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铺路。
只是太子爷的心肠太狠,不惜毁他名声来达到目的,毁他这个曾经的太子太傅的名声,丝毫不顾念昔日师生情谊……
这一场朝会活生生成了明争暗斗、硝烟四起的战地,曾经被萧太傅瞧不起的斯文败类秩序井然地上折子踩上一脚,其中落井下石得最为明显的便是郭云襄的父亲郭允,郭允是个实诚人,落井下石的理由很简单:对萧家抢走东宫正妃的位置怀恨在心。
当然,他们究竟是被谁的人带头煽动的,不言而喻。
而萧太傅的几位至交好友已经被大型路转黑现场吓得不敢说话,默默将准备了一晚上的好话咽回了肚子里,坚决贯彻落实不添油加醋即可。
向来正直刚毅的萧太傅被贬斥得一无是处,时机恰到好处,郭允站出来道,“陛下容秉,臣以为,不论勾结柔然叛党之罪是否成立,如今看来,萧大人桀骜乖张、恃才傲物,与朝中上下结怨颇多,品行若此,萧家女又如何堪任东宫正妃?”
听他们悬空吹扯了这么久,太子爷这才觉得落到实处,垂眸间神色不动:终于点题了。
而郭允这一番话,无疑又点燃了在站诸位大臣们心中的未来国舅爷之火。俗话说的好,不想当国舅的臣子不是个好父亲,诸位大臣思及此,纷纷不要脸地附议了。
附议之后又觉得这样是否驳了陛下的面子?毕竟萧家人是皇帝皇后挑的。于是大家又信口推了萧太傅一个莫须有的“惑主”罪名,企图掩饰景元帝的眼瞎。
这一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神仙朝会就在景元帝不动声色的怒火中结束。
朝会结束,景元帝很自然地把太子爷叫去了御书房。
知子莫若父,景元帝再年纪大了修身养性,今儿这一场神仙朝会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准确来说,昨日斛律茹带着柔然使臣来要缉拿口谕的时候,他就已初见端倪。
景元帝负手走到御书房门前,还没进门,路德忠便上前一步走到他身旁笑说,“陛下,皇后娘娘为您熬了金燕玉露羹,一早就亲自端过来了,已在御书房等候您多时。”
他语毕,景元帝冷笑了下,转头去看神色淡定的君漓,微眯着眸道,“你倒是把什么都算准了。”
君漓从容道,“儿臣的心思,逃不过父皇的眼。”竟作出这般乖巧的模样。
景元帝不言,转身进了御书房。看见端端坐在位置上边喝茶边等着他的皇后那刻,果然眉梢眼角的怒意都消了大半,渲上些蜜意柔情。
有这个把柄在手上,太子爷从小到大也是少挨了些责怨。
只见景元帝走过去便握住了皇后的手,蹙眉道,“昨晚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吗?今晨为何不多睡会儿?”
“习惯早起了。”皇后娘娘脱开手,为他舀了一碗羹汤,又为太子爷舀了一碗,递给他道,“你们父子俩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我坐这儿听一会儿,也不打扰你们。”
景元帝喝了羹汤,怒气又消了大半,他近些年修身养性惯了,既然消下去了,也没打算把这火再翻上来。
只是这件事的首尾不得不追究,终身大事上,君漓到底怎么想的,他也必须了解清楚,沉吟片刻,他沉声问道,“郭允提出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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