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摇摇晃晃地到了千福后院,云笙放下袖子,将药膏和手帕收好,撩起帘子下轿。  刚下来,就看到妩子从还没落稳的轿子中急匆匆出来,朝她跑了过来,因跑得急了些,他白皙的脸颊都带了点红润。    “云姑娘,还疼不疼?”  妩子问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看着云笙的目光充满担忧。  他在之前就发现她右手不让他碰,而且坐下来时,他灵敏的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云姑娘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他险些当场就去查看她的伤口,但看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直觉告诉他,云姑娘不想让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至于为什么,他想不出来,心里也越发焦急,受伤肯定很疼。    而云笙看着他,见他除了担忧,并无其他意思,便摇摇头回道:“无事,你跟我来。”  她心中还是有些疑惑,除了他没有人察觉到她受伤,为什么他就知晓,且这般确定她受伤了?  就单单凭她避开他要拉她的手吗?这直觉也太准,准到令她降下去的疑心又浮现起来。    但妩子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云姑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受伤,也就点点头,乖巧的应:“是,云姑娘。”    云笙带着妩子直接到左院书房。  房里摆设很是简单,书架书桌椅子,和一张靠着窗边的软榻,榻中间摆着矮桌。  她挥退伺候的人后,坐到榻上,对有些拘束的妩子说:“坐榻上来。”  “是。”妩子点头,脸色变得有些严肃,在他认知中,书房说话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第一次在书房和云姑娘说话,让他觉得有点忐忑,怕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因此,他到另一边榻上时,是跪坐模样,腰背笔直,手撑着自己的膝盖,摆着一本正经的神色,等着云笙发话。    这做派与他美艳的脸完全不搭。  云笙光是看着,脸上都不禁浮起笑容,但一想到自己要问的事,又收敛了笑,直接问:“你怎么会觉得我受伤了?”  妩子微歪了下头,看着她右手,说:“我闻到血腥味,和一旦点尸体腐臭的味道,就想着您受伤了......”说着,他满是心疼得看着云笙,道:“一定很疼吧......有没有将药膏抹上?”  “你鼻子怎么这么灵?”云笙挑眉笑问了句,“可没人察觉到呢。”  妩子听了这话,眼亮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蹭蹭鼻头,说:“我奶奶也说我的鼻子是最灵的......”说到这,眼中的光又暗淡下来,有些无奈,“可是,总觉得没什么用。”    “挺有用的,那么多人,就你发现我受伤了。”  他话音刚落,云笙便接了话。  但她说出来后,自己也有点发愣,她这是习惯性安抚他了?    “严不严重?要不要我给您上药?”妩子一听云笙承认受伤,又急了,眼巴巴的看着她右手,那样子就好像随时要撸起她的衣袖似的,“请让我给您上药,别忍着了,云姑娘。”  云笙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神情,她终究没再一次去探他究竟。  将那些说不通的疑惑,藏到了心中某处,不再去想。  很久了......  很久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受伤,而这般担忧。    云笙将妩子给的药膏和帕子拿出,放到矮桌上,说:“倒也不算很严重。”说罢,撩起衣袖,露出黑紫色的小手臂。  上面已渗出不少乌黑的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一定......很疼。”妩子看着她的手臂,眼泛起泪花,“您怎么能忍着,这么重的伤要先处理啊!一定非常疼,疼就要说,别忍呀......”  听他这么一说,云笙有些楞,随即摇头:“倒不是很疼。”被尸体抓住手臂的时候,她是觉得刺骨的疼,但后来疼痛缓了下来,她还能忍得住。  “怎么可能不疼,这可是尸毒。”妩子显然不信,他抬起水润的眼眸看他,似有责怪她不爱惜自己的意思,“我给您清理下,您要是疼,要记得说出来,别忍着。”话毕,他就拿起那帕子轻轻点着她的手臂,擦拭掉那些乌黑色的血。    他的力道极小,生怕弄疼她。  那极尽温柔的样子,让云笙忽略掉了不少疼痛感。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细腻无比的脸庞,忽然有种想摸摸他脸的冲动。  这冲动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看着不远处的油灯,想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便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尸毒的?”  “我见过哦。”妩子抿唇,低着头继续帮她擦拭血迹,“在吉奈时,有个游女被不知哪里来的武士抢了。找到时,她手脚都是黑紫色,她喊着疼,满地翻滚,求着人杀了她。”说完这话后,他抬起头看着云笙,眼有心疼更有敬佩,一字一句的说:“尸毒入肉入骨,会腐烂肢体,疼痛难忍......云姑娘,您很坚强。”坚强得让他好心疼,那么疼得伤还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和他曾遇到的娇艳姑娘,都不同。    云笙扯了下嘴角,微微摇头,心中叹息了声,转开话题,指着那小瓶药膏,问:“这药膏能治?”   “能,是奶奶给的,很有用,我给您上药膏。”妩子重重点头,然后小心挖出晶莹剔透的药膏,轻轻地抹到云笙小手臂上,声音很是温柔的说:“很快就不疼了。”  好似在哄人。    药膏落在手臂上,一阵清凉感席卷而来,那种难言的疼痛慢慢退去,黑紫色的皮肤也在一点点恢复正常。  云笙看着,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你,柳生。”  妩子抬起头,看着云笙说:“云姑娘,您不需要和我说谢谢,我才要谢谢您救我、收留我。”说到这里,他伸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自己衣摆,眼带认真,笑容羞涩:“只要能帮到您,就觉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云笙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儒生帽,笑道:“柳生真的帮了大忙。”  “是,会努力帮忙,不给您添麻烦。”妩子坐正身体,认真无比的鞠躬,直起身后,说:“我还会唱歌跳舞,只要您想听想看,我都可以的。”说完这个,他还觉得不够,继续说:“厨艺还可以,可以给您做饭。”所以,她若是要离开这里,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这倒不用。”云笙楞了楞,随即笑了,说:“说到做饭,你一定很饿了,我让人做些吃的来。”话刚落下,她就拍了拍手掌。  “小姐。”书房外响起一个丫鬟的声音。  “去准备些饭菜过来。”云笙提高了下音量。  “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云笙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远去,又想起一事,朝妩子说:“在大周,男子唱歌跳舞......是会被人误会的。”  “会被误会是小倌吗?”  妩子刚刚鼓起‘问她能不能带自己一起离开’的勇气,因被打断,而消散下去,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云笙却以为他是因为被误会是小倌不开心,便安慰道:“莫要伤心,这里是大周,没人知道你以前是花魁,你能换个身份,好好生活下去。”  妩子疑惑的眨眨眼,颇为委屈的问:“云姑娘,花魁不好吗?还有......那小倌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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