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舒他们被带到一家私人医院，搭乘专梯上了十三层便见有人专门接待。　　一位看似温文儒雅的年轻医生带着其他人朝萧若蓝迎来，林舒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站在后面，心中大为不安。 　　　　“若蓝，今天到此有什么需要吗？”吴一维噙着笑意问。　　萧若蓝点点头，支开身旁的保镖：“你们下去等我。”　　吴一维见状，心中会意，也让跟着的几个医生去忙其他事，继而带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　　　　护士倒水完关门出去后，吴一维开门见山地问，“是什么事？”　　若蓝视线转到两个孩子身上，“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　　林舒一怔，吴一维脸上也露出意外的神情，举杯详问道，“和谁的亲子鉴定？”　　“萧宴。”　　　　这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就把他呛到，吴一维认真地端详起两个孩子，想起今早的新闻，又望了望林舒的脸，不由疑惑丛生，“孩子真是萧宴和之娅的？”　　“你觉得呢？”萧若蓝不答反问。　　　　一维沉吟几瞬，低头问紧紧挨在林舒身旁的两个孩子，“两位小朋友，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十抬头盯着妈妈不愿回答，小九倒是爽快地道：“我和弟弟是龙凤胎。”　　“那妈妈呢？”一维瞥了眼陌生女人的脸，心中虽隐隐有猜测，却仍忍不住再确定一遍。　　　　“我妈妈叫林舒。”小九抱住林舒的身子，仰着小脑袋叫唤了一声：“是吧，妈妈。”笑嘻嘻的模样更像是在邀功。　　林舒如今骑虎难下，只有保持沉默。　　　　吴一维的表情开始和萧若蓝一样沉重，他盯着林舒观察了几眼，转头问若蓝，“萧宴知道吗？“　　“他今日回国，这个时候消息应该已经传过去了。”萧若蓝白葱一般的手指在桌面敲定，“无论如何，要先做亲子鉴定。”医院里有萧宴DNA的保存样本，所以根本不需要他本人亲自过来。　　　　吴一维理解她的意思，于是立即打电话组织人工作，只不过孩子们始终不肯离开自己的母亲半步，他略有为难，萧若蓝便指着林舒道：“把她一起带去鉴定。“　　既然是取证，那就不能出现半点失误，毕竟她要给萧家，尤其是萧宴，一个准确无误的交代。　　　　当天上午，萧宴从国外乘飞机归来，于新闻上看见自己的名字，脸色瞬时突变。　　一下飞机，他就把揉成一团的报纸丢给前来接机的助理梁俊，表情冷厉：“解释一下这个事！”　　梁俊接过行李，瞥了眼报纸的内容，战战兢兢地回道：“已经控制住流言蜚语，媒体那边也打过招呼，封锁所有相关消息，不会再有后续报导，只是……”　　　　萧宴迈向机场门口的步子不由放慢，“只是什么？”　　“只是那三人被若蓝小姐带走，我们暂时接触不到。”　　“带去哪里？”　　“萧氏医院，”梁俊顿了顿，又加一句，“做亲子鉴定。”　　　　在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萧宴停下来，偏头望向他，“亲子鉴定？”　　梁俊点点头，“以吴一维的技术，这会儿该出结果了。”　　　　“钥匙给我。”萧宴严肃地开口，“行李带走，我要去趟医院。”　　　　梁俊应是，掏出钥匙递给老板，目送他上车远去之后，才敢顺心顺意地呼气。　　其实早在滨城那时候，梁俊就提过亲子鉴定的事，只不过最后被老板自己否定了。　　大概是行程太紧抽不出时间吧，又或者萧宴有另外的想法和打算，总之，他是揣测不出来。　　　　林舒他们在医院等了两个小时，亲子鉴定就出结果，简直是原本那个世界挥鞭赶牛望尘莫及的速度，总裁文的世界，就连科学技术都要拔高一筹！　　　　不出所料，孩子是她和萧宴的，萧若蓝逼问她个中具体细节，林舒真是百口莫辩。　　孩子是她生的没错，但她命苦，只负责生孩子，不负责缠绵邂逅的任何造人参与。　　　　萧若蓝把人带走，乘车前往萧氏庄园，打算向父亲做一个交代。　　路上，小九小十各依偎在林舒身旁，脸上显着不安，林舒知道他们对今日这一系列行为充满了无尽的怯意，于是抬手抚摸两人的头，脑海里搜刮出几个冷笑话来安慰他们。　　　　“两个小朋友聚在一块聊天，小李问小桃，‘你妈妈每个月赚多少钱呢？’小桃回答：‘一百万！’小李拍手鼓掌：‘好厉害哦！做什么工作的？’小桃答道：‘做梦！’”说完，倒把她自个乐得不行，“哈哈哈，是不是很有趣。”　　女儿很给面子的陪着她一起笑，但儿子以及其他人皆端着冷脸。　　　　“你平常就是这样教育小孩？”坐在前面的萧若蓝抱胸竖眉，“告诉他们月赚一百万纯属做梦？”　　“咳。”林舒自知笑话选得不恰当，尴尬解围：“第一次当妈妈不太上手，我的错我的错！换个脑筋急转弯。”　　　　思量了一会儿，林舒开口：“小李明天考试，他背下所有英语单词，第二天考试仍然不及格，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不考英语。”儿子立马回答。　　“小明一直在跑步，可是为什么姿势都没变呢？”　　“他在照片里。”儿子再次回答。　　“书店里买不到什么书？”　　“遗书。”儿子继续回答。　　“什么东西不能用放大镜放大！”　　“角度。”还是儿子回答。　　“什么东西明明是你的，别人却用得最多？”　　“名字。”　　“……”　　　　有儿子在，林舒讲这些着实没什么成就感，小九羡慕地道，“弟弟好厉害。”　　萧若蓝难得露出笑容，“这反应速度和萧宴小时候有的一比。”想到在医院没看清孩子的姓名，开始问林舒，“你给他们取了什么名？”　　“你想知道小名还是全名？”　　“我都要知道。”　　　　抿着嘴静默片刻，林舒抬头道：“小名叫小九小十，全名叫林爱敏林爱国。”　　“什么？”萧若蓝正在整理头发的手一收，骇然回头，“你给他们取名爱敏爱国？”　　林舒点头，两个孩子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妈妈怀里，显然也觉得这种名字拿不出手。　　　　“怎么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母亲？”萧若蓝一向走在时尚前沿，完全无法接受萧家孩子取这种俗到掉牙的土名，“还真敢取!”　　林舒心中不快，自然反驳：“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我有资格决定给他们什么样的名字。”　　“但他们不是你一个人的私有物品，且不说你是背着我们萧家偷偷生的，既然生下了就该对他们负责，名字要伴随孩子一辈子，你如此轻率地决断，难道不担心他们走出去受人嘲笑吗？”　　　　萧若蓝的话的确扎到林舒心里去了，她低头与两个孩子对视，露出满脸歉意，小九眼神飘忽，小十却十分体谅地倚着她道：“妈妈，我们不怕嘲笑。”　　林舒大为感动，“以后有机会，妈妈会考虑替你们改名。”　　“你不必费心。”萧若蓝正色道：“这个由我们萧家来决定。”　　　　气氛搞得不太对，林舒正暗自郁闷时，司机突然道：“老板，前面似乎是萧总的车！”　　萧若蓝定睛一看，忙叫停车。　　　　临滨大道旁，萧若蓝推门下去，朝前招手迎过去，萧宴紧急刹住，把车泊在另一侧，穿过中央道路，长腿跨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林舒和两个孩子在车里，忐忑不安地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萧宴和萧若蓝谈了几句之后，前者脸色凝重，后者向车子里招手，前面的司机便提醒他们，“你们该下去了。”　　“妈妈，我们要去哪？”小九奇怪地问。　　林舒安抚他们，“没事，我们下去看看。”　　　　天气阴沉，林舒刚下车就被一阵风袭卷掠过，站在车门旁静待须臾，萧宴猛地望了过来，眼神凌厉，林舒即刻低头，她兜里可还揣着同人家许诺得来的五十万，这会儿食言自然心虚至极。　　　　萧若蓝转头喊他们。　　林舒硬着头皮领着孩子们上前，在萧宴的注视下始终不敢挺胸昂头。　　　　“孩子我必须带走，你如果真心为他们好，就想办法让他们听话，免得大家为难。”萧若蓝发话，林舒心里一沉，万分绞痛。　　　　这一天还是来了。　　　　其实从确定孩子身份的那刻开始，她就预料会有被逼分开的一天，虽然努力挽救，但终究是逃不过往这条路上奔行。林舒一向坚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所以早就决定采取不以卵击石的顺从策略。　　可即便有心里准备，当事情发生之时，她仍是像忍受着剥肤之痛般无法排解，连蹲下身来劝导孩子这个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　　　　孩子们似乎是已经预感到什么，林舒还未开口，小十便道：“妈妈，你答应过我们再也不分开。”　　林舒一听，极为难受，两只手捧起小十的脸，“我知道这个妈妈我做得不好，因为怕你们太出色而强加诸多限制，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却要你们因为我的自私买单。”　　一旁的小十凑上来抱住林舒，哭着道：“妈妈不自私，妈妈是最伟大的，我们要和妈妈在一起。”　　　　小孩子的情绪最容易感染人，林舒眼中也有些泪意，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便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们，“以后我们每天联系，这样就不算分开。”　　“那妈妈你要去哪？”　　“妈妈回家，等时机成熟就把你们接回去，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须得好好听话。”　　“时机成熟是什么时候？”　　林舒望了望天，现在是六月，她从脖子上扯下在路边摊闲逛时买的链子，取出吊坠里面的东西放到他们手上，“等这粒种子埋进土里开花结果时，妈妈一定会去见你们。”　　　　这个把戏不知被天下多少食言的妈妈玩过，但林舒如今为了宽慰他们只能采取先行前辈惯用的方法，待日后再争取当个信守承诺的好妈妈。　　两个孩子泪流满面地接过手，“妈妈，你一定要记得过来，不要忘记我们。”　　林舒哽咽着点头。　　　　萧若蓝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便对萧宴道，“孩子我带走，这个女人你来处置吧，千万别再生事端了，否则你爷爷那边对付不过去。”　　“我心里有数。”　　　　得到他的答案，若蓝这才安心带着孩子上车。　　在车子启动渐渐前去时，孩子们摇下车窗，朝林舒大喊，“妈妈，你要记得过来！“　　林舒目送孩子远去，不住地摆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