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以别看她说话时舌头不打转,威胁恐吓一条条的说得极为流畅,但神色却带着池氏特有的瑟缩,身子微微攀着窗台,眼睛圆圆滚滚的,像足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乔时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威胁。    与其说她是想让他喝药,不如说她是在为日后近距离缠乔时做铺垫,就当提前给他下通知好了。    可黑化男配之所以被别人认为贴上“黑化”的标签,大概就是因为,他做事从来不会按照常理出牌,越是以为他不会干的事,他便越会干。    比如说现在,他在听完池黎黎的话后,几乎没怎么思考,就伸手将药盒打开了,然后在少女错愕的视线里,取出一粒药片,没什么表情地送入口中。    嚼吧两下后,吞下去了。    池黎黎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卡机了,她费力地望着乔时,在脑海里将他的刚刚的动作回放了n遍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他吃了药,甚至没借用水,就那么直接嚼着吞了。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没有半点被激怒的模样,吞药时眼里除了能看出淡漠以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池黎黎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不……不苦吗?”    乔时看向她,讥讽道:“药吃了,你该走了。”    池黎黎有些垂下眼睫,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然后从踩着的墙缝隙上跳了下去。    想了想,她站远了,伸手道:“早中晚各一次,吃两天。”    至于对方有没有答应,或者说是回复了些什么,隔得有些远了,她没听到。  当然,距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碰到自己的天敌了。    池黎黎没有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还能遇见狗。    当她转身看到狗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住了,那狗通体白色,毛发油光水亮的,前爪站起来估计能比她现在的身体高两三个头。    更重要的是,它一点也不怕人,距离她极近,几乎要逼到她脸上来了,此刻正张着嘴巴甩着舌头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池黎黎:“……”    她自幼胆子便不大,因为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便最为怕狗,所以,此时此刻这般近距离面对一只狗,她的三魂六魄瞬间丢了两魂五魄。    只剩下一魂一魄勉勉强强撑着身体,让她没有软着腿当场倒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这只狗用庞大的体型拦住了她唯一出去的通道。    池黎黎哆哆嗦嗦地左右看了一眼,身子虚到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眼里几乎是一瞬间就涌出了惊惧的泪水。她的双脚被固定在了原地,很想要往后跑却半点没勇气挪开步子。    紧接着,那狗咆哮了一身,朝她飞扑过去。    池黎黎被大白狗吓出了一声哭叫,声音凄惨到像是要被送进屠宰场一般,双眼因为惧怕而瞪得老大,里面盛满了名叫绝望的死水。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了会儿,成功是被大狗兴奋地扑倒在地。    眼看着血盆大口朝自己压来,池黎黎躺在地上,后背冷汗涔涔,身体因为虚脱而无力动弹,双腿笨重到像是在冰地里冻过一般。    最后实在没忍住,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呜咽,然后眼泪便开始哗啦啦往下流。    当池黎黎踩着地板精神恍惚地走回小面馆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上是泪水,身上是冷汗,看神6色,分明是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能犬口脱险?    因为那狗根本没咬她,伸长了舌头除了舔就是舔,还发出呆傻萌的兴奋嗷嗷声,屁股后的尾巴甩得飞快,一副求表扬求顺毛的模样。    当池黎黎终于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她哭也哭了,叫也叫了,并且在面对大白狗的时候,手脚仍旧是软成了白面馒头。    好不容易撑着身体回了小面馆,孙俊康又不见了,池黎黎猜测他是因为白天睡得够多,所以夜里又去搓麻将了。    虽然孙俊康对她还挺不错的,但是架不住他面相凶狠,池黎黎看了就觉得心里发怵,所以他能经常出门对于池黎黎来说是一件能够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喜事。    对于乔时来说,则更是如此。    这一次孙俊康离开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久,一直到第三天傍晚才回来,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乔时的脸色也有了显而易见的改观。    当然,这也与池黎黎遵守诺言不再烦他有关。    孙俊康在第三天回来时,神色更显开心,不过大概是累极了,回了面馆便倒头睡下了。    接下来一连一个礼拜孙俊康都没有出过门,甚至连周末的时候都是如此,而这直接影响到了乔时的生活质量。    据池黎黎观察,乔时身上应当是有着一笔生活费的。  在这个小面馆里面,孙俊康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并不会不给乔时提供食物,但是那些吃的大多数时候是难以下咽的,所以乔时从来都是在外面解决三餐。    至于周末,孙俊康平时很少在家,不是去东家喝酒就是去西家打牌,留给乔时的自由分配时间相当充裕。    至于这周末,孙俊康两天都没有出门,乔时便连外出都被限制住了。    孙俊康叫池黎黎端给乔时的吃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剩菜剩饭混成的大杂烩,光是闻起来都觉得酸爽难挡,更别说吃了。    池黎黎不是没担心过,但是她想偷运些正常食物给他的时候,都会被乔时出言讽刺一番。    比如说:“不是说好了半年不再烦我吗?”    比如说:“父亲给巴掌,女儿给甜枣,你们父女的戏还没演够吗?”    再比如说:“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    不仅没有半点不懂得知恩图报,还刻意拉出了池黎黎自己说过的话来讽刺她。    池黎黎:“……”    她算是看透这个家伙了!分明就是块油盐不进滴米不沾的石头,还是用来垫茅厕的,又臭又硬。    池黎黎气结,当即甩手打算不管他了,可夜里躺床上的时候又因为心里搁了事而翻来覆去睡不着。    周日这一天,同样的,乔时什么食物都没有碰。    这一夜晚上池黎黎实在没心情睡觉了,她摸黑跑去敲了乔时的门,想要最后再试一次。    并做好了若是再被拒绝便再也不上赶着给人讥讽的打算了。  孙俊康的呼噜声从楼上传下来,楼梯都被声音弄得震天响,却无形中给池黎黎壮了胆。    大概是睡眠浅,没多久就有开灯声响起,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门开了。    两人一里一外,四目相对。    他有起床气!    池黎黎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矮了矮身子,可怜兮兮地用双手扒着门框:“你真的不饿吗……?”    乔时盯着她:“你这是什么姿势?”    池黎黎往后挪了挪,眨眨眼,站直了身体:“没什么。”说完感觉气氛和谐到有些不对劲,便小心翼翼地朝后又挪了两步,然后才敢继续道,“你……要不要我给你弄些吃的?饿了两天了,我怕你会饿死在我们家。”    少年却温和地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忘记。”    池黎黎不明所以地张大嘴巴:“啊?”    他看起来很精神,屋里的灯光照出来,打在他白皙的侧脸上,和黑色的短发上,竟柔和到有些异常。    “前年三月份的那次份夜宵你已经忘记了吗?”    经他提醒,池黎黎才想起来去记忆里面翻找,找出来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对了。    前年三月份,乔时的母亲才刚过世没多久,一向不喜乔时的孙俊康便开始变本加厉地虐待他。毒打为主,饿肚子为辅。    那之前的孙婷婷在乔时眼里虽说也的确是刁蛮任性的,可还远没有现在这么令他厌恶,至于原因,自然是由“夜宵”引起的一场栽赃陷害。    她一脸天真地为他送去食物,并在他吃了一半的时候,尖叫着,哭闹着将睡熟的父亲喊起来告状。  她说,哥哥抢了她的夜宵。    她说,爸爸,你帮我把哥哥打死好不好?    模样分明是幼嫩又可爱的,却为了能让继兄获得毒打而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之后,她大概是彻底暴露了本性,在乔时面前连掩饰都不再用了。    而此时此刻,乔时望着池黎黎的神色却温和得可怕,像是在同她说,同样的把戏玩多了,也就没有意思了。    池黎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翻看记忆的时候不免会看到那个幼弱少年被虐打的画面,她一想到这一切都是“她”做的,便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地自容。    她深呼吸口气,声音几乎是在颤抖:“对,对不起……”说着,她用指甲掐紧了手心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但是我……”她说不下去了。    语言在很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而对不起往往根本没有办法抚平伤口。    像是见她有些退缩了,乔时定死在她脸上的视线终于松动了,他偏开视线:“你很喜欢狗。”    池黎黎下意识便想反驳,但到了最后关头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然后傻乎乎地道:“啊?”    “上次那只大白狗,是你喂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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