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城（四）

“踏雪，踏雪，你在哪儿？”廊桥上传来轻柔的女声，一声进一声。　　　　张巧香与凡一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凡一还上前一步看向声音处。　　　　只见，廊桥转角处娉娉婷婷的走来和位姑娘，一手放腰间，一手扶着栏杆，正伸长着脖子在园子里找着什么。　　　　白嫩的杏仁小脸，一件芥末绿掐牙天香绢对襟长袄，逶迤迤地翡翠色折枝桦卉马面裙，外披玫瑰粉刺绣连珠团花锦纹烟纱烟纱浣花锦。　　　　乌亮的黑发，头绾风流别致飞天髻，轻拢慢拈的云髻里插着金累丝细银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碧玺手珠手串，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绦，上面挂着一个百蝶穿花锦缎香袋，脚上穿的是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缎鞋。　　　　“好一个绝代佳人啊！”张巧香惊叹道。　　　　“踏雪，踏雪。这小家伙，又跑哪儿去了，真是调皮！”　　　　那姑娘说着又转过假山，走远了。　　　　“喵~喵~”踏雪等那姑娘走后，才从假山丛里走出来，对着那姑娘走远的方向叫了几声，声里透着委屈。　　　　张巧香上前蹲下用手指戳戳它：“人来的时候，你躲着。现在人走了，你倒委屈上了。”　　　　“喵~”踏雪低着头不再看那远去的姑娘。　　　　张巧香抱起踏雪，点点它的鼻子说：“好了，好了，不说你了。”　　　　“师兄，我们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凡一：“走，去看看。”　　　　于是两人顺着廊桥走到后院，那姑娘的背影一直往南边的院子走去。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后头，直到那姑娘进到靠西边的院子。　　　　“梨洛，怎么还有叫这个名的院子啊？”张巧香想，梨洛，梨洛，离咯，怪怪的。　　　　梨洛院，院门紧闭，墙头梨花如雪般繁开着。　　　　凡一推了院门，吱呀一声，门大开了。　　　　院子倒不小，修整的倒也雅致，墙边种着几株梨树，看那径杆也是有些年头了，枝繁花密的。　　　　单单一朵梨花不见得很美，然而一树梨花就不同了，千万朵梨花构成了一个雪白的整体，仿佛身穿素裙的嫦娥，在春风中伫立；微风一过，好像又在翩翩起舞。　　　　青石铺的主路面，边上衍生出几条石子小径，径边只种了些绿植，整个院子除去墙边的梨花，再无其它花卉。　　　　“这样倒也雅致。”张巧香沿着小径走了一圈后点点头道。　　　　凡一倒与她不同，他虽没有感知到危险，但那种怪异感却并没有消下去。　　　　看了看被张巧香抱在怀里的小猫儿，再看着这个院子，他不由怀疑这个只小猫了。　　　　“小家伙，你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呀？”张巧香把猫抱起抬到眼前，与它对视问道。　　　　“喵~”那猫儿，用前爪蹭蹭自己的胡子，娇声叫着。　　　　“小姐，小姐，您回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青衣小婢欢快的跑了来了。　　　　张巧香刚想让一让，就见那青衣小婢直直的穿过了他们，向院门跑去。　　　　院门大开着，门边还立着位粗壮的老妈妈，前面他们见过的那个佳人正抬腿进院子。　　　　青衣小婢上前半蹲着福了福身子后，就手扶着那小姐向主屋走去，嘴里还喳喳的讲着。　　　　“小姐您也真是的，奴都说了，让奴去找踏雪，您倒好，不言语一声自己就跑去找了。”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知道，踏雪只愿意你们去找它。”　　　　闻言，那青衣小婢红润的小嘴都嘟起来了：“这小踏雪娇的，真真的没谁比得上了。自己躲起来，还非得小姐亲自出马才愿显身。真是的，小姐，过会它回来，您可不能再惯着它了。”　　　　那位小姐听了笑了起来，那小姐不笑的时候就是倾城之貌，这一笑，连张巧香眼睛都看直了。　　　　果然，那青衣小婢就是，呆愣在原地，两脸红润，好一会，她才醒过来，“哎呀，小姐对我笑了。哇，小姐今天又对我笑了，嘻嘻！”　　　　张巧香回头想跟凡一分享一下这小姐的惊艳之貌，只见凡一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我们走吧！”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哦，哎，师兄，等等我。”　　　　凡一一路急行回到了客栈，进屋就盘腿坐下了。　　　　等张巧香抱着踏雪到的时候，他的眉头还是紧锁着。　　　　张巧香见他在打坐中，倒也没打扰，她在想，是什么刺激了他，明明开始的时候还好的，一直陪着她到处查看。　　　　为什么那小姐笑后却突然神色都变了。　　　　总不至于是这和尚看不得美人笑吧！张巧香想到这儿，还疑惑的转头看看打坐中的凡一。　　　　凡一一直打坐着，张巧香也就没在外出了，她设下结界后，也跟着在边上打起坐来。　　　　现在虽然没有合适的功法，但却不影响她打坐运转体内的灵气。　　　　反正按凡一说的，用灵气淬炼去扩宽体内筋脉总是没错的。　　　　时间就在两人修练中渡过，他们没发现的是，那只回到屋里就被张巧香放在桌上的小猫踏雪，周身也有灵气的波动，只是不明显，但随着它的一吸一呼间还是有灵体从内到外的替转的。　　　　外头的天色从灰蒙蒙到了黑蒙蒙，不知道从那一盏灯先亮的，很快的功夫间街两边一盏接一盏的灯都亮了起来。　　　　人也一个个的多起来，小贩的吆喝声也传来。　　　　这头一句“客官里面请。”　　　　那头一句“客官您慢走。”　　　　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杂耍的声音，印在灯光下的街道很是热闹。　　　　“喵~喵~喵~”踏雪伸出爪子碰碰打坐中的张巧香，见她没后应，踏雪也没收回爪子。　　　　这时的张巧香正沉静在一个很微妙的世界里，地点就在她现在所在的上沪城，场景却不是来时的那么热闹，也不是今天所见的那样空无一人。　　　　却是到处都是血、残肢、断腿。　　　　上沪城里全城无一活口，上至城主府里的主子，下至南城门的乞丐。　　　　不知道是犯了哪一咱杀星。　　　　除了末世，张巧香还没有这么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过。　　　　这样的场面令毛骨悚然，害怕、作呕。　　　　她想跑，腿却软了。　　　　不想摔倒在血水里，一直咬牙坚持着。　　　　凡一看着脸冒大汗，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张巧香，良久才开口对踏雪说：“你这样是会吓着她的。”　　　　“喵~”前爪还是搭在张巧香身上的踏雪依旧娇娇软软的叫着。　　　　凡一脸色一沉：“行了，别再装了，你都是多老的妖怪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小奶猫。”　　　　踏雪：“小师傅是如何发现本尊的。”　　　　听到踏雪口吐人言，凡一一点都不惊讶，看着踏雪把前爪拿离张巧香，他也是松了口气。　　　　“你这口气松太早了，呵呵！”踏雪跳离张巧香，返回桌子上趴着了。　　　　“你想如何？”凡一冷声道。　　　　发着低沉粗糙声音的踏雪，嘴角一歪说：“不如何。本尊也不打算要这小石头精的命，只是想请二位帮个小忙而以。”　　　　“这就是你引我们入城的目的？”　　　　“是。”　　　　“为什么选上我们，要知道，我不过只是金丹期，而她却是没有修为的小妖精而以。”　　　　“金丹期足够了，至于她嘛，有无修为都成，本尊借的不过是她的气运而以。”　　　　“借她的气运？……”　　　　“不必惊讶，借她的气运与抢夺她的气完全是两码事。借她的势办我的事，只是有利于我方便行来，于她并无害处。”　　　　踏雪在桌上来回的踱步。　　　　凡一问：“你要干什么？”　　　　“本尊要回去改变这一城百姓的命运。”踏雪转头回去看凡一。　　　　淡黄色的竖瞳，盯着向它走来的凡一。　　　　凡一现在想要功德，如果踏雪真能改变这些人的运的话，他愿意的，可是借张巧香的，他就不太情愿了。　　　　但他没有马上拒绝，他想先了解下事情的始末，　　　　“事情发生了在几年前？”　　　　“转眼三百年过去了。”踏雪叹了口气说。　　　　“今日我们见到的就是城主府上的大小姐？”凡一又问。　　　　“是。”　　　　“那其它几位主子呢？”　　　　“不在了。”　　　　“如何不在了？”　　　　“不知。”踏雪想他真的不知道啊，那时候他受了伤，退化为小兽，很多都记不太清了，再说这与他的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别的可以不说，今日我们见到的那位大小姐可并不是如我们所见的那样只是位倾城美人。”凡一肯定的说。　　　　踏雪听他这么说，没有马上接上话，它也觉得那城主府的小姐有些傻。　　　　他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很多事情，他看见了，却从来也说，不管是公家的事，还是私事，她都会带着他一起，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一只小奶猫而以。　　　　　凡一看了眼踏雪，见它发着呆，就不再理它了。　　　　他走到张巧香面前，见她还是没有要醒的样子，一掌贴在她的脑门，跟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