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是骑士,所以他们要服从、并且扞卫自己主人的命令。

南丁格尔看了看被包裹在绷带里的兰斯洛特,沉默了许久以后才终于叹了口气,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魔药:“这些药每天用一次就好,再过两天你们就能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事实上你们身上的伤势并不算太重,主要是身体的消耗太过严重了一些,如果这几天不好好调理的话,最后会落下不可挽回的隐疾两天之内,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

她抛下了这句话,便拿着酒瓶转身走向了门外,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骑士们的病房。

房内一片死寂,房内的另外三名骑士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沉默不语的兰斯洛特。

“那个,兰斯洛特卿。”

第一个说话的还是高文,他似乎打算抬手挠挠自己的脑袋,只是他刚一抬手便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觉得您现在反悔其实还来得及,小陛下不会强迫我们做什么的,就算是你之前点过了头现在又改变了主意,陛下也绝不会对此有任何的不满。”

帕西瓦尔是几人之中伤势相对较轻的,但这种相对也仅仅只在于他能够将自己的脑袋保留在绷带之外。此时此刻,这位看上去宛如少年一般的骑士正用力地点着头,小声道:“兰斯洛特卿,现在做决定还来得及。”

“不,不用了。”

兰斯洛特终于轻轻地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全然不像他过去的声音:“我很清楚,如果我开口的话,陛下一定会让桂妮薇尔回到我身边。但我不能开口,如果桂妮薇尔回来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替陛下隐瞒身份了。”

木乃伊四号特里斯坦咳了咳:“的确,陛下能够信任的女性同伴并不多,而能够担任王后这个身份的人又实在是少之又少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在就事论事。”

高文瞪了一眼特里斯坦,又回过头看着兰斯洛特低声道:“贞德阁下,还有卡斯兰小姐,不行吗?”

回答他的是叹息着的特里斯坦:“贞德阁下名义上来说是没有爵位的,陛下的王后总不能是个普通百姓吧?至于卡斯兰小姐,那位小姐可是梅林阁下的未婚妻,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但至少名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帕西瓦尔努力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琪亚娜小姐呢?”

特里斯坦翻了个白眼:“那位小姐的年纪比陛下大了一倍。”

高文咂了咂嘴,无奈地道:“欧内斯特里那么多贵族,总该有那么几个合适的人选吧?难道就真得非桂妮薇尔不可?”

特里斯坦沉默了一会儿:“其实还有一个人选,只是那从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瑞格蕾尔,瑞格蕾尔也是非常合适的人选,虽然她不如桂妮薇尔小姐合适。”

病房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比战场上的死寂更加令人不安。

高文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再一次开口说话,兰斯洛特却忽然低声开口了:“不,高文卿,你不用再说了如果桂妮薇尔和瑞格蕾尔两人必须有一位要成为陛下的王后,那还是让桂妮薇尔去吧。”

高文心中一急:“为什么?兰斯洛特卿,你要知道”

“我知道,我也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

兰斯洛特叹了口气:“但桂妮薇尔比瑞格蕾尔更合适,她的出身更加高贵,她也比瑞格蕾尔更聪明理性,她更适合去当陛下的王后。”

高文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想开一些,先生们。”

似乎是感觉到气氛有些诡异,帕西瓦尔终于干笑着开口了:“我们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圆桌骑士,我敢打赌,我们的名字将会伴随着荣誉永远地留在史书之上,这是每一位骑士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我们也有一位优秀的国王陛下,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我们更加幸福的骑士了,不是吗?”

特里斯坦瞥了帕西瓦尔一眼,忽然开始引吭高歌:“噢,甜美的爱情,磨人的爱情”

“多谢你的歌声,特里斯坦卿,否则我们或许还要在走廊迷路上半个时辰。”

特里斯坦刚刚唱了两句,一个微微有些尖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病房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来,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便同时出现在了大门前拄着拐杖的阿格规文和伊兹卡一瘸一拐地走入了病房之中,后者此刻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动作无比轻柔。

“阿格规文?”

高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走入屋内的幼弟,同时对伊兹卡轻轻地点了点头:“你不是在担任陛下的亲随吗?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阿格规文叹了口气:“显而易见,我是带着陛下的吩咐来到这里的,否则我又怎么会脱离陛下的左右来到这个充斥着魔药气息的地方呢?”

特里斯坦也扬了扬眉:“陛下的吩咐?”

“大皇子托雷斯,他的幼子留在了王城之内听说这孩子是托雷斯皇子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谁至今也无人知晓,因此托雷斯皇子一直将他留在了自己身边,亲自照看。”

伊兹卡轻轻地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兰斯洛特的病床边,那包裹之中是一个幼小的孩子,此刻正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包裹在绷带里的叔叔。

伊兹卡退了一步,看着兰斯洛特低声道:“你知道的,陛下对于托雷斯皇子多少有些愧疚,因此他第一时间将这孩子找到,并且让我把他带到了这里来按照陛下的意思,这孩子以后就由圆桌骑士的各位来教导和抚养,未来的他也将成为圆桌骑士的一员。”

高文怪叫了一声:“陛下是认真的吗?我们一群男人,抚养一个孩子?”

阿格规文叹了口气:“陛下是认真的,你的问题我刚才就已经当着陛下的面问过一次了。”

兰斯洛特却没有太过惊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孩子,终于当众人稍微安静了些许之后,才轻声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格规文沉默了一会儿:“莫德雷德。”

“陛下亲自取的名字,莫德雷德。”

阳光穿透了王城公墓里终日不散的雾气,落在了墓碑之上。

这里有两座全新的墓碑,只是这两座墓碑都没有放在墓室之上,而是就这么插在了公墓的中心区域道路旁,让它们看上去不像是墓碑,反倒像是两个指路牌。而在这两座墓碑前,几道人影正微微低着头,一语不发地站在阳光之中。

“这边是梅林的坟墓。”

齐格飞伸出了自己右臂的龙爪,尖锐的指甲点在了那个只有一个名字的墓碑之上:“坟墓里只有一件监察部的大袍,他的身体在监察部的冰棺里。”

奥斯曼狄斯看了一眼他那只龙爪:“听说你断了一只手臂。”

齐格飞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抬起自己的龙爪在奥斯曼狄斯眼前晃了晃:“影响不大,除了日常生活里稍微有些不太适应以外,这只手和我本来的手没有太多区别。”

奥斯曼狄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石碑上所刻下的梅林的名字:“你刚才用的是身体而不是尸体。”

“梅林经常出人意料,他哪天复活了我也不会吃惊。”

齐格飞轻轻地笑了笑,又指了指梅林身边的那座墓碑:“这里埋的是浮士德,那家伙的尸体变成了大捧的花朵,我们只能将这些花朵全部葬在了这里。”

奥斯曼狄斯的身后,斯门德斯长长地叹了口气,磁性低沉的男声罕见地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他死在了梅林手中,是吗?”

齐格飞点了点头:“他们战了一场,浮士德战败身死。”

“那就好。”

斯门德斯缓缓地蹲在了浮士德的墓碑前,轻轻地摸了摸那冰冷的墓碑:“这家伙其实一直想和梅林分出个胜负,死前能够完成心愿,也算不错了。”

奥斯曼狄斯抬头看着天空,低声喃喃道:“那家伙居然真的死了,出乎意料。”

“所以说,他才是个始终都出人意料的家伙啊。”

齐格飞的笑容有些疲惫,他也蹲下了身子,坐在了梅林的墓碑前叹息道:“见鬼,这家伙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要拯救帝国拯救世界,现在我看他首先最需要拯救的就是他自己该死的,古神降临这么一个大烂摊子,他倒是两眼一闭不闻不问了,现在所有的重压全部落在了我们的头上,你说他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奥斯曼狄斯苦笑着低下了头,站在了齐格飞的身后:“的确是个混蛋。”

嘭!

齐格飞的身后,莱昂纳多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头,骂骂咧咧地别过了头。

“这家伙一死,欧内斯特里一定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维多利亚坐在一旁,看向墓碑的目光有些复杂:“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居然会给梅林开追悼会我一直以为,就算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一定会成为我们这里最后一个活在世界上的人。”

莱昂纳多有些烦躁地骂了一句,低声道:“是啊,结果这个混蛋自己就先不声不响地死了。”

奥斯曼狄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息着拍了拍齐格飞的肩:“接下来,你们怎么打算?”

“什么打算都没有。”

齐格飞苦笑着抬头看向了天空,眯着眼睛喃喃道:“帝国百废待兴,就算我们两个王国达成了联盟,我们也必须要让帝国重新站立起来才行所幸这场内乱大部分都控制在了欧内斯特之内,虽然欧内斯特的损失很惨重,但是有个几年的功夫终究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奥斯曼狄斯侧了侧头:“在那之后呢?古神降临只剩下了五年的时间,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在那之后吗?”

齐格飞轻轻地咧了咧嘴,缓缓地站起了身:“果然,要对付古神降临,还是需要那家伙才行就算他死了,我们也得想办法把他从尼夫海姆拖出来加班才行。”

奥斯曼狄斯看着齐格飞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准备怎么做?”

“我不知道。”齐格飞回过了头,看着奥斯曼狄斯微笑叹息道,“我还在去找他的路上,并且才刚刚迈出第一步。”

“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

齐格飞大步走开了去,经过了众人的身边,走向了王城公墓的大门,走向了远方。

“那家伙一定就在更远的地方,他会像以前一样,带着那欠扁的笑容嘲讽我们走得太慢一如既往。”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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