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一直不相信世上会有真实的爱情,即使有,也不会是永恒不变的,更不相信世上真的有人会甘愿把自己的生命葬送到爱情坟墓里。    然而,在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喊声、吵闹声,搬凳子声中,又晕过去的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苏樱已经哭晕了好几次,哭得脸色发红,声音嘶哑,通红脸颊干过之后又重新被新流的泪水湿润。    她心中悲痛不已,自己穿来的这一月里,虽说都是由春月看护着的,林氏每天几乎都是看书作画弹琴说爱,但这也抹不去现在她们是母女的关系。    而且苏樱是能感觉到林氏是爱她的,只不过自己可能排在了她心中的第二位,不然林氏也不会为了爱情葬送自己的生命。    是的,她想明白了,林氏是为了那个男人选择的死路,只因为他说了以后两人绝不会再见面,甚至连亲身孩子说不要就不要。    不明身份亲爹的‘抛妻弃女’,信奉爱情至上的亲娘‘悬梁自尽’,又让苏樱体会了一把前世那凉薄的亲情。    耳边惊声尖叫的高喊起起伏伏,已经哭得没有力气的苏樱眼前一黑,光线被一身穿黑衣的下人遮挡了去。    良久,屋子里没了声音,林氏大概已被抬了出去。她听春花和几个小姐妹聊天说过,府里的正妻身份只有一个,也就是大夫人。    其余的虽然也被叫做夫人,身份却是改变不了的贱妾位份,所以林氏是不能列入宗族牌位的,更是没有资格进祖坟的。    林氏又是个不受宠的,偶尔还会被人欺负欺负,也不知道那些下人会把林氏的尸体给抬到哪儿去。    这件事发生后的两天里,苏樱知道自己发了高烧,迷糊中她感觉到自己被春花抱到了大夫人的住所。    “她就是那个女人生的?”沈心茹眼睛死死盯着包裹里的女婴,眼神晦暗。    春花俯身行礼,和柔温顺道:“回大夫人,她就是五夫人生的五小姐,将将有五个月大。”    沈心茹收回视线,优雅转身往屋里的软榻行去,边走边吩咐身边大丫鬟:“给她说说我吩咐的事,办好了我会把你提到我这院里。”后边的一句话是对着呆站着的春花说的。    春花听到前边一句话还不解,大夫人后边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抛去了疑惑,听后就喜不自禁的弯腰谢礼。    现在谁不知道这镇远侯府后院里大夫人是最有实权的人,即使后院现在最受宠的七夫人,也比不得明媒正娶的正经妻子的,毕竟良妾贱妾都只是个妾。    能做大夫人院里的丫鬟,即使是个粗使丫鬟,在其他院里丫鬟面前,也是能耍耍威风的。而现在她只要把大夫人吩咐的事情去完美做好,就能有这一番变化,春花当然忙不迭的答应。    春花把怀中女婴交给守门的一个小丫鬟,脚步紧跟着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来到一墙角落。    苏樱费力得睁开眼,眼前模糊不清,隐隐约约的只能看到类似春花的一身影冲着墙点头哈腰,她还想要仔细听听,脑袋却沉如水,又陷入了昏迷。    .    “哎黄娘子,你怀中女婴眼睛怎么直愣愣的,都几天了也不哭不闹的?不会是个傻子吧。”挨在青色帘子边的一身穿青灰色布衣的妇人先是眼带疑惑看着那被不吭声的女婴,接着脸上又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你这花了那么多的银子给那青衣女郎,为的却是一傻子。我看是被骗了吧,真不值当。”另一妇人也摇头不赞同道。    被称作黄娘子的妇人听此,连忙凑近看着睁着眼的女婴,发现那眼神确实像个傻子似的没有神,心中顿时一惊,开始惊慌了起来。    自己可是在这小女婴身上下了大钱,就等着把她卖掉挣笔银子给自己儿子讨个媳妇呢,今天这女娃可万万不能折在这里。    女婴皮肤白皙,被养得白白胖胖,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即使是个妾生的,也能吃得好穿的好。    黄娘子心一狠,顾不得可能会留下痕迹,抬起手掌就要往那白嫩脸蛋上招呼。    苏樱刚回神看到的就是脸色发狠的妇人抬起手掌的一幕,脑中一转就明白过来原因。    她不待那巴掌落下来,张嘴就嚎啕大哭起来,自己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人打脸的感觉。    黄娘子听到哭声,嘴里舒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眼角带笑看着帘子旁的两人,兴奋道:“哭了哭了,看这架势绝对没有烧傻,不亏不亏。”    刚还暗自幸灾乐祸的两人,眼中皆变了神色,同时嫉妒得看着高兴的黄娘子。    黄娘子买的这女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脸色红润,白白胖胖,而且看那漂亮的五官,长大了绝对是一美人儿,这要是把她出手了,肯定会得好价钱的。    没想到这趟出来让第一次做这买卖的黄娘子给得了好,她们心里边懊悔不已,早知道就把这女婴从那青衣女郎手里边买过来了,不然大价钱也就自己能得了。    看过那女婴的娇嫩皮肤后,再转眼看看同样马车里的小女孩,虽说买卖的也都是五官较好的,但那发黄的皮肤却折了不少分。    眼不见为净,那俩妇人同时曲腿动了动,互相对了对眼睛,脸上都露有懊悔神色。    青灰衣妇人打开帘子一角,皱眉问着手持马鞭的车夫:“什么时候能到通运河渡口?”    “着什么急,再过一刻钟。”    清灰衣妇人扫眼看向说话之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那人正坐在车夫另一边,说完话又闭着眼悠闲的哼着不成曲的调。    看他悠然自得的样子,她不禁埋怨道:“你是不用焦急,我们三个心里边可慌着呢。这次你们居然让我们跑到京城附近做生意来,我们也就势单力薄的三个牙婆,可不敢像你一样在天子脚下都能这么大胆。”    大胆到让她们来买卖京城附近的人口,虽说她们也不是那强买强卖之人,但这次买回来的女孩谁又能很确切的说肯定是卖主自己的孩子呢,十个人里总会有一两个是从人贩子手里边买回来的。    这万一要是被官府的人抓着,那后果也不是她们三个妇人承担得起的。    从清灰衣妇人口中能得知,这悠闲男子显然也和这买卖人口的事情有关。男子也不接挑帘子妇人的话头,而是身体腾空而起,往后边紧跟着的一辆马车上跃去,这动作看着却像是有点儿功夫底子的。    清灰衣妇人没等到想要的准话,这才不甘的撇撇嘴,又催促车夫一番,然后唰得放下帘子,身子往马车里撤去。    “那王全不就是认识杨府的人。和他说个话还爱搭不理的。”    “喜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慧娘子昨天也找他说话,这不是也不理我们嘛。”    喜娘子翻翻白眼,“咱这一趟出来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不得个准话,我这心里可不安的很。”    黄娘子接话,“你就放心吧,那人早就说了,回到通州只要货物好,肯定能得大价钱的。至于这些货物的真实来路,我们做完这笔生意就回乡,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    慧娘子也点头:“这些人年龄还小,正不记事的年纪,等长大了也都是在通州生活的记忆,不会记着自己身世的。往常不都这样,你这次怎么就这么担心。”    “这不是车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吗?”喜娘子抬抬下巴,嘴往车里某个方向撇撇嘴。    两人顺着喜娘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角落处窝着的一小小人影,想到她的真实来历,心里也不由得一颤。    话说她们三个本是通州城的牙婆,就是做买卖人口生意的,每次出去做生意也都是银货两讫,没做过那强买强卖之事。    这次却与往常不同,通州有名富商杨家夫人专门寻了她们三人,说要买货,价钱肯定会让她们满意的,不过货物肯定得是最好的,这才有了这次的京城附近的出行。    那王全因为有亲戚在杨府里做事,也是接了杨夫人撒下的活,四个人也就一块出来做了这一单生意,没想到的是王全忒大胆,居然从人贩子手里边买卖人,也不怕那小孩的身份干不干净就买回来。    慧娘子冲她使着眼色,说道:“不要瞎想了,这趟生意做完,我们先歇一段时间。”    两人不再说话,显然都同意她这个决定,一时,车里变得安静下来。    这地方前天才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马车行走颠颠簸簸的,扰的人心情烦躁。    好在一刻钟之后,她们就到了渡口。王全前处走着,领着她们来到渡口停留的一帆船下面。    “上去吧,过了这运河,就能到通州。这船就是杨府的,会有人在通州渡口接应的。”    没想到这杨府夫人想的这么齐全,三人连忙应声,领着人上了船。    又走了一天的水路,船终于到了通州渡口,那里等着好几个杨府的下人,一下船,她们这些人就被领着坐了马车往杨府的方向赶去。    杨家是做贩盐起家的,现在已是通州城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又转行做了其他的生意,光是通州城里都有不少是杨家的店面。    但只要是通州的人都知道个情况,杨家表面上依然做着店面生意,私下里却做着那养瘦马的活计,待养好了就往那有权有钱的男人手里边送,不仅挣得了银子,还能得了更好的人脉,来照顾着自家生意。    马车从后门进了杨府内里,门口已经等着两个五十多岁的婆子,喜娘子看到是自己认识的,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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