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脾气不好,要搁以往早又把“杀头罪”搬出来了,但这回偏偏没有,只将龙颜一板,“你什么意思?”

君瑕道:“太后不愿意做的事,皇上和公主,可以做。”

赵清也知道,君瑕这个人深藏不露,对自己的心思拿捏得很精准,他知道说什么自己不会生气,说什么会让自己心动,比如就这件。但是呢,小皇帝是不肯受人怂恿的,赵清肯在赵潋面前撒娇,在旁人跟前,他还是威严堂堂的皇帝。

“朕才不信你一个眼瞎腿瘸的人说的话。”

“草民眼不瞎,腿也不瘸。”

赵清眉头一挑,震惊得小身板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只见君瑕慢悠悠地从那一盘凌乱的棋里,将他方才所用的白子一粒一粒地精准无误地捡了起来,赵清小嘴巴一抽这当然不是一个瞎子能完成的事。

君瑕将捡好的白子放入了手边的罐子里。

赵清捏住了小拳头,震惊之后则是满面疑惑,“为什么突然要把底牌亮出来?”

君瑕微笑,扬起眸子,清波湛湛如长空,映入了满院竹色柳影,筛得一片斑驳。

“因为草民命贱,怕欺君啊。”

赵潋正好沿着浮桥上来没几步,隐约听到一声什么,总算松了一口气的公主言笑晏晏地迎了上去,“什么欺君?欺了什么了?”

小厮将信碰到璩琚手中,他信手一拈,直至拆开,目光渐渐凝住。

“此事是真?”

那小厮急得差点一头磕死在公子眼前,“小的哪儿敢欺骗公子!”

璩琚目光复杂地回拢视线,袖摆一拂,“上岸去。”

“是。”

等人一走,于济楚便坐在船头,风流自在地取出了一只酒坛,那是隔年的桂花酒,正浓香馥郁,一叶扁舟随着水悠悠荡荡地划开来,渌波潋滟之间,他指着岸边山水风光,笑道:“何事又不畅怀了?”

其实于济楚心知,璩琚虽然表面谦恭如玉,但对于谢珺,有些事始终不能忘怀。能让他失其度,也只有是事关谢珺了。

但于济楚也没想到,璩琚眉头一蹙,道:“断桥残雪,今日被一个无名之士破解了。”

舟头的于济楚也是半边身子一顿,他将头一扭,眉眼划开一道细浪,“真解了?”

璩琚颔首,“是文昭公主家新招揽的谋士。”

说到文昭公主,于济楚目光微动,半晌后,他垂着眸将唇一扬,有几分意味不明地说道:“原来是她。我以为她至多是受了情伤,与几个男人玩玩罢了,不料她的门客还是有真才实学的。我虽不懂棋,却也知道断桥残雪是何等名局,就连棋待诏里几个老棋学究也没能破解的。”

璩琚也是一笑,“于公子,对这位君先生没一丝好奇么?”

“姓君?”

“正是。”璩琚捏着信笺,淡笑道:“很巧合,是耶非耶?”

不理会璩琚的打趣,于济楚将青衫绿袍服拈起,便要上岸。一想到璩琚还在身后,他将嘴唇一碰,微笑着回眸道:“确实有些好奇,我那挚友死了十年了,这十年间,还从未有人与他一般天才。”

这话说得璩琚脸色挣动着变了。

他知道,贵族只见推杯换盏、交浅言深,于济楚一声声的“璩公子”是并不拿自己当知心朋友。

但在璩琚面前,几乎没有人敢直接戳伤他的痛处。等于济楚风度翩翩地走下轻舟时,璩琚微微垂眸,漆黑的睫羽敛去了心神。

于济楚上岸,那拱门里的贵女们纷纷做鸟兽散,娇呼不止,于济楚失笑一看,才想到今日是显国公家的女儿生辰,特在此处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芍药赏花会,都是女眷,他倒不方便去了。

在少女们心中,于家公子虽然年过弱冠、风流倜傥,可惜却是鳏居之身,从妻子死后一直未曾续弦,总不如璩公子教人心动。但于济楚生得确实又儒雅俊美,他一走过来,害羞的少女们只得往后掩面而逃……

于济楚将小厮唤来,让他过门礼貌地问一声,文昭公主家的君先生可还在。

不过很遗憾,一盏茶功夫前,公主已带着他的门客走了。

于济楚将头一点,见那小厮张望着,便笑说:“此事不急,将来必定有机会。”

回府之后,赵潋解鞍下马,柳老忙上来牵马,赵潋怕他一个人料理不了自己不乖的烈马,敛唇一笑,自己将马送到了马厩,柳老受宠若惊,对着赵潋是又求又讨饶的,赵潋笑道:“没事,这匹马儿不怎么乖,又饿久了,见到生人会发脾气,柳老喂它几回,喂熟了本公主就不亲自来了。”

“是是。”公主照顾下人,柳老感激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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