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那人的语气太过慌张,孙鸿敏锐的觉察到有极度不好的事情发生,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张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见来人是和孙大郎一起做长工的张二哥,孙鸿心里咯噔一下。    王氏也慌慌张张的抱着孩子出来了,“可是大郎……”    张二哥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不好了,大郎,从山上摔下来,快不行了!你们快跟我过去!没准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王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孙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砸的脑袋里嗡嗡直响。    “赶紧的,大郎撑不了多久!”张二哥急得直跳脚。    见王氏只知道抱着孩子哭,孙鸿提醒道:“大嫂,成哥儿让梧桐看着,你简单收拾一下,咱们先看大哥要紧。”    说罢把孩子接过来送到孙梧桐的炕上,见孙梧桐一脸惊惶的看着他,他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梧桐,你看好成哥儿,我和大嫂去看你爹。别怕!”    顾不得再安慰两个孩子,孙鸿出去套上羊皮袄,正好王氏也穿了大棉袄出来,手里拎着个没来得及系上的小包袱,三人匆匆出门向邻村丁大户家走去。    屋外脚步声远去,院子里安静下来。孙梧桐看着笑眯眯在她身上爬的成哥儿,成哥儿不到两岁,根本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大变故。孙梧桐醒来还没见过孙大郎,可她知道失去一个壮劳力对这个贫穷的家意味着什么,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她把爬到炕沿的孙成抱到怀里,亲了亲小东西胖乎乎的小脸蛋,王氏虽然可恶,但这个弟弟还是非常可爱的,平日看到她就叫着姐姐,高举着小手跑过来要抱,孙梧桐特别喜欢他。    虽然家中贫穷,但王氏身体底子好,孙成吃她的奶长大,长得结实强壮,胖乎乎圆滚滚,大些了跟着大人吃些软烂的粥饭,更加白白胖胖,村里人都夸王氏会生养,孙大郎也因此看重她。    “姐姐!”孙成笑着叫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孙梧桐被他叫得心都要化了,亲了他两口,想到这孩子可能马上就要没了爹爹,更觉得他可爱可怜,她紧紧把孙成抱在怀里,“可怜的大宝宝!”    孙成扭了扭,孙梧桐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小家伙急得哼哼直叫,够着去拉姐姐的手,“拉锯,拉锯!”    孙梧桐顿时明白小家伙是要和她玩,忙拉着弟弟的小手,和他拉扯起来,边拉边唱道:“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看大戏……”    孙成仰起小脸,笑得俩眼眯眯,露出几颗小白牙,又软又萌,孙梧桐看着可爱的宝宝,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心里那点担忧丢得十万八千里。    孙梧桐大病初愈,强打精神和弟弟玩了不一会,就觉得累了,随手找了两样东西当做玩具塞给孙成,孙成拿着两个破烂玩具自己坐在炕上玩得忘乎所以,孙梧桐在旁边静静看着。    “梧桐!”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妇人掀开帘子进了茅屋。    茅屋内光线昏暗,孙梧桐扭头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黄奶奶!”她礼貌的打着招呼。    “你家的事奶奶都知道了,好孩子!”黄奶奶抱起扑到她身上的孙成,“梧桐你好好歇着,有奶奶,不怕!”    黄奶奶家和孙家隔得不远,平日里也是常来往的,是信得过的人,孙梧桐松了口气,放心把弟弟交给黄奶奶看着。她则和黄奶奶唠起家常,才知道是孙鸿临走前不放心姐弟俩在家,特意去请老太太过来帮忙照看一二。    天黑透了孙鸿他们才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孙大郎的尸体。    因昨日落了大雪,干不了活,早上丁大户便给长工们放了假。孙大郎惦记着家里的妻子和孩子已经有许久没吃过肉了,想上山猎些野物托人捎回小北村。他叫上张二哥和另一个长工,三人赶早上山抓野物。他们以往也这么干过,山上野物多,雪后运气好的话能抓好几只。但这次他们的运气却不好,一只野物也没遇见,不知不觉走到深山里面。    深山里有了野物的踪迹,孙大郎却在追赶野物时不慎摔落山崖,虽然小山崖不高,可是孙大郎运气太差,脑袋正好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磕了一个大窟窿。    张二哥他们背了孙大郎匆匆下山,丁大户好心的将流血不止的孙大郎安置在柴房里,派人去请郎中,又让张二哥速回小北村报信。    孙大郎伤势太重,还没等郎中给他撒上止血药,就咽气了。    孙鸿和王氏赶到丁大户家时太晚,没能赶上看孙大郎一眼。看着柴房里冰冷的丈夫,王氏扑上去嚎啕大哭,孙鸿忍着眼泪,请张二哥帮忙找人把孙大郎抬回小北村,又去跟丁大户道了谢,结清了孙大郎这个月上工的工钱。    刚把孙大郎抬回孙家,听到消息的村人们都过来了,帮忙在孙家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布棚。孙大郎的工钱连一副棺材都买不到,王氏只得把她兜里的几个铜板拿出来,派人去村头的木匠家现做了一副简陋的薄木棺材。又去买了几根白蜡烛几尺白布,将个简单的灵堂搭了起来。孙家族里的几个妇人围着王氏,合计吃食安排,院中一派忙乱。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泛鱼肚白,村人们就抬着棺材走向孙家的坟地,将孙大郎下葬安置,完事后才回来吃早饭,收院中的灵棚。    中午,前来帮忙的邻人已都散了,家里就剩了孙家四口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又什么都变了。    小宝宝孙成似乎也觉察到家里不一样了,他安静的坐在王氏怀里,瞪着大眼睛,静静看着姐姐和三叔。    王氏自打听到噩耗,就哭个不停,一双眼睛早就哭得又红又肿。她抚摸着孙成的小脑袋,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默默的流着泪。    “大嫂别哭了,身体要紧。”孙鸿试图安慰王氏,“以后我会多干点活养家。”    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看了孙鸿一眼,没有答话。    孙鸿知道自己干巴巴的一句话根本就没有说服力,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嫂和侄女。想想以后,也觉得前路茫茫。    孙梧桐安静的挨着孙鸿坐在炕上,看着沉默的后娘和三叔,聪明的没有吭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根据经验,王氏心情不好的时候最爱对她又打又骂。    “咕——咕——”腹鸣声打破了沉默。孙梧桐捂住肚子,往孙鸿身后躲了躲。    王氏循声看了看孙梧桐,又垂下眼,“三叔把早上的剩菜剩饭热热端过来吧!”说完又沉默的抚摸着孙成的小脑袋,难得没有骂人。    孙鸿下炕去厨房里热饭菜,孙梧桐忙从炕上溜下跟在他后面。    “三叔,你有没有觉得,我娘今天怪怪的?”到了厨房,孙梧桐压低声音跟孙鸿嘀咕。    “大概是太难过了吧!”孙鸿没做多想,觉得是大哥走后大嫂过于伤心导致的情绪低落。    早上的剩菜剩饭也不多,仅有几个杂粮馍馍、一碟咸菜和一碗猪皮炖白菜。孙鸿捡了三个馍馍放到锅上坐着的蒸笼里,让侄女生火蒸上。又拿出个碟子拨了小半碟咸菜,把那碗猪皮炖白菜放到厨房的小窗台上,那里凉快,菜放那里能多保存两天。孙鸿犹豫了一会,拿筷子拨出一小碗白菜,“这些热了泡馍给成哥儿吃。”他在碗里翻了翻,挑出一块猪皮,塞到蹲在灶门口生火的孙梧桐嘴巴里。    “香不香?”    “嗯,香。”孙梧桐鼓着腮帮子嚼着肉皮,她都好些天没吃过肉了!想不到她上辈子从来都不吃的猪皮竟然也会如此美味。    孙鸿把菜碗放进蒸笼里,见孙梧桐吃的香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暗暗下了决心,“三叔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给梧桐和成哥儿买肉吃。”    孙梧桐扬起脸,被少年的许诺逗得笑起来,“梧桐以后也要挣很多钱,给三叔和成哥儿买好吃的。”    叔侄二人都笑了起来,因孙大郎的死而笼罩在这个小院子里的愁云,仿佛也淡了些。    热好饭,孙鸿把饭端到大炕上,孙梧桐快手快脚的把小炕桌摆上,正准备跟往日一样,把孙成抱到怀里喂饭,平日里孙梧桐都是要喂完成哥儿之后才能吃饭。    王氏却推开了她的手,伸手把孙梧桐面前炕桌上放着的孙成的小碗拿了过去,吹了吹,又尝了一口,一勺一勺给孙成喂饭。    “成哥儿,多吃些,吃的饱饱的,长胖胖!”见孙成大口大口的吃着白菜泡馍馍,王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王氏喂完儿子,见孙成和孙梧桐都还没动筷子,“都吃吧,饭凉了!吃完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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