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柯蓝的房门紧闭着,我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她不在客栈。    我下楼问了问大爷,他也说自从昨天早上看到张柯蓝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她回来过,而且这几天根本没有见过陈旭的踪影。    奇了怪了。    张柯蓝竟然单独出去,而且并没有和陈旭一同出行。这两个人,去哪里了?    大爷查了查,登记的号码是陈旭的,我按照这个号码拨过去,打了两遍,打得通,没人接。    张柯蓝是个很依赖别人的人,她在这里没什么别的朋友,一个人出去,为什么?    我问大爷:“您最近看到他们,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的地方?”大爷歪头想了想,摇头,“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发生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是来问问。”    大爷阖上眼,脑袋一晃一晃,嘴里嘟囔着,“小年轻的事情,不知道咯。”    告别大爷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两个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    我看着手里没打通的手机号码,还是打算去报警。    警局跟之前一模一样,灰沉沉的,没什么人气。    因为两人的失踪时间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涉及刑事案件,所以根本无法立案查找,只能算是求助,小警察搪塞地给了我一张报案回执单,没多说,就让我回去等消息。    我捏着回执单,站在警局门外,顿时有一种求助无门的感觉,人联系不上,报警也显得无济于事,我摸了摸手里的血玉,透心凉,心里没底。    今天的事情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到了饭点,也没什么胃口,索性窝在客房里,关着灯,开着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光。    我在看法医发给我的邮件,面部毁容的无名男尸,死因已经确定,硫化氢中毒死亡,面部曾遭重击,但不致命,死者生前曾吸入大量硫化氢,死后遭受重击,导致面部毁容。    我一张张翻照片,看不出模样的尸体陈列在面前,其身高和骨架确实和西北没有出入,从外貌上看,看不出分别。    很快就累了,我靠在垫子上,捏了捏酸酸的鼻梁,小憩了一会儿,一阵铃声把我吵醒。    我揉揉眼睛,把手机拿到手上,一串陌生的号码在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在黑黝黝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诡异。    我慢慢地按下了接听,“喂?”    话筒里传来一些嘈杂的声音,“喂,你好,”是一个女声。    “你好。”    “这里是中心医院,在小方盘城东二十公里的地方发现两名伤员,分别是一男一女,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请问您是他们的亲属吗?”    “一男一女?女孩高高的,戴着眼镜对吗?”我握紧了手机,心揪起来。    “对,是的。”    “他们没事吧?”我急切地问道。    “女孩已经死亡,男孩还在中心医院抢救,请你赶快来一趟好吗。”    死亡。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手一抖,手机从手里滑到地上,身体不自觉地软倒,一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路上我就差双手合十祈祷,千万不要是这两个人,希望医院搞错了,或者是其他什么情况都好。    只要他们还好好活着。    医院,急诊室。    我倒在急诊室前的座椅上,脑子晕晕的,面前的护士关心地说着话,一直安慰我。    脑海里里却只有刚刚所见到的。    那么年轻的女孩子,早早地躺在那里,没有生气,没有呼吸,身上没一处是好的,面目全非。    张柯蓝死了,陈旭进了手术室。    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我埋着头,不知道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才熄灭了,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我扶着座椅站起来,看着医生,没有说话。    “里面那位,伤势相对较轻,颅上缝了六针,需要留院观察两个礼拜。”    我庆幸地松了口气,点点头,谢过了医生。    陈旭的病床逐渐从手术室推出来,我追过去看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闭着眼睛静静躺着。    我握紧双手,从心底里冒出一些无力感,在这里,遇到了种种事情,诡异的,神秘的,甚至是伤人的,见证一条生命,就这么简单地流逝。    天灾?人祸?生命太脆弱了。    昏迷的陈旭被送进病房之后,我问了护士,要到了那个将陈旭和张柯蓝送到医院的人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电话,想好好问他是否知晓到底发了什么事情导致两个人受这么重的伤,没想到他还在医院,并没有走,我约了他,决定好好谈一谈。    救人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人很热情,脸上笑盈盈的,很友善。    我扯起嘴角,客套地打了一声招呼,没有多说,直奔主题。    “你好,我叫许桀,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你好,张扬。”他跟我握了握手,脸上露出十六颗牙齿。    “你能跟我讲讲那时候你发现他们两个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我第一次来这,是来旅游的,自驾游,客栈的路上,我开着车,前面的黑沙砾上躺这两个人,我就下车看了看,女的伤势很重,流了很多血,我探她鼻息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呼吸,男的伤得很重,脑门上喇了一个大口子,血一停不停地流,一刻不敢耽搁,我就叫我女朋友帮他止了血,然后把他俩都弄上车,送到医院了。”    “你发现他们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那时候已经是快要天黑了,旅客都差不多已经回住所了,今天是我们迟了,才遇到了你的朋友。”他的话锋突然一转,神神秘秘地说:“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女朋友是学医的,她看了你的朋友的大部分伤口都腐烂了,不像是普通造成的伤口,敦煌遍地沙子,怎么着才能弄出这样的伤口来。”    我点点头,仿佛有点听懂了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具体的结果你可以等鉴定出来,我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他礼貌地朝我笑了笑,“我临时还有事,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好,谢谢你。”    我送走了张扬之后,去医院外面买了一束康乃馨和一些水果,送到陈旭的病房。    我搬了一只椅子坐在陈旭病床前,脑子昏沉沉的,张柯蓝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联系不到她的父母,只能等陈旭醒过来,他的脑上那么大的伤口,刚做了缝合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度过危险期醒过来。    我叹了口气,窗外是阴天,灰色的云笼罩下,树静静摇曳着,窸窸窣窣,窸窸窣窣,仿佛是无声的嘲弄,无奈,无能,无力。    张扬的话也提醒了我,重伤致死,伤口诡异,张柯蓝很有可能死于他杀。    我坐了一会儿,站起来,打算去看看张柯蓝的遗体,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有个矮个子的女护士叫住了我,“你好,稍等一下,请问你是陈旭病患的家属吗?”    我摇摇头,“我是他的朋友。”    “好的,是这样,他有一些随身物品放在这里,可以代取走吗?”    “好的。”    小护士递给我一本记录本,让我签个字。    签好之后,她递给我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有一支手机和身份证钱包等等东西。    我把手机拿出来,是陈旭的,我点亮屏幕,有三个未接来电,有两个是我之前打的电话。  还有一个电话,有点眼熟,但是记不起来在哪见过。    “小桀?”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把手机放回袋子,转过身。    是李鄂。    才几天没见,他就变得清瘦,穿着黑色的风衣,颧骨凸出,眼眶内陷。    我嗫嚅道:“李鄂。”    我的眼泪慢慢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鼻子酸酸的,微微抽动,看到他,吊着的心好像稍微有了一点着落。    他看着我的脸,慢慢把手抬起来,伸到我的脸边,我不自在极了,把脑袋转过去,躲开了,他的手僵在我的脸边。    我听见他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我把眼角的眼泪偷偷擦去,扯起嘴角,“你回来了。”    “嗯。”    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我,黑色的眼睛很亮,眉头微皱,“你哭了。”    “没有,你看错了。”    他走进一步,把我搂过去,熟悉的气息扑进鼻子里,温暖的胸膛包围着我。    遥远而深厚的声音从胸腔内传来,“没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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