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云烟没有忘记这日又到了妈妈的生日。她孱弱纤细的身躯一个人点着三炷香直直的跪在偌大的四宜堂院落里,跪在春日胤禛植下的桂花树下。秋风很冷,檀香的火光在黑夜里闪着三个小红点。云烟静静地低着纤细的颈子,腰身直直跪在黑地里。  妈妈,有轮回么?如果有,菩萨请保佑妈妈能投胎转世到好人家,享一世平安无忧。不要再像我们家,苦苦挣扎,家破人亡。  直到一炷香燃尽,云烟才拖着已经跪麻的腿脚带好去年买的小香炉回到屋里,包好放入箱底。    云烟仍像从前一样在榻前留了一盏小灯,半靠在小榻上为胤禛等门。她用右手捂着左臂,左手臂的感觉就像有风能透进来,整个身子都冷了。云烟迷迷糊糊的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书房的门轻轻的响了。    胤禛的轮廓一点点从黑夜中显现,一双墨黑深邃的眼睛比微弱的灯光更亮。云烟上去帮他轻轻关上门,静静地上去给他解开颈下纽扣。灯光很暗,纽扣一颗颗从云烟手指下散开。    人生,难道不是在这纽扣的扣上与解开间,就从指缝中滑走了?这纽扣谁来解开,谁来扣上。在岁月的长河里都变得面目模糊。    脱外衣时,云烟发现胤禛的香色里衣后背已经被汗湿了,被氤氲出深色的样子。她顿了顿就低头再转到身前去解他里衣的纽扣,准备给他换新里衣。    “你疼吗”胤禛在黑夜与微光的阴影里静静地开口,云烟放在纽扣上的手指一僵。    空气凝滞的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你疼吗。    “谢四爷关怀……奴才的手,已经不疼了。”云烟垂了颈子轻声的说,声音有些哑。    再没有言语,窗外的秋风沙沙的吹过桂花树,带来些微香甜的气息,四宜堂如此安宁而静默。    ++++++++++++++++++++++++++++++++++++++++++++++++++++++++++++++++++    胤禛回来后的公务又是与大阿哥胤褆、十三阿哥胤祥一起忙着永定河工,每日繁忙的可以。    云烟的手不如从前,也不好抱弘晖了。不过弘晖现在已经小大人一样,每每伸出小手主动上来牵着云烟走,奶声奶气的仰着小脸说:“云烟,我牵着你走。”云烟笑的不行,到底是谁牵谁走啊?    云烟陪着他在书房温书背诗,小娃娃摇头晃脑的说最爱李太白的诗句。云烟再次刮目啊相看。    云烟抬起右手理理他身后的小辫子笑着说:“诗仙李太白的诗句,小阿哥你都能体会了?”    弘晖骄傲的抬抬小下巴趴到云烟右臂边献媚:“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云烟一听,这小娃娃还真是挺有欣赏水平,这句是好,不是一般的气魄。只是,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文人气质,与天潢贵胄权贵豪门的气质不搭啊不搭。转念一想,小娃娃喜欢这句怕是因为这句里也有动物的缘故吧,默,他自小就对出现小动物的诗句最偏好。    云烟笑着轻捏他趴在身上的小脸蛋:“把小马留下不要换美酒啦,少喝点酒罢阿哥。”弘晖被云烟捏了下红红的小脸蛋,说到小马和美酒,竟还有点害羞起来,腻在云烟身边眨眼睛。    秋天很短,就像夏天和冬天之间交汇的一个过渡句。    北京城的天很快冷下来,云烟的手慢慢在恢复,慢慢的洗洗晒晒,把胤禛的床铺都换了厚。衣衫靴子也是。    收整箱子时发现木兰秋狝时胤祥献宝给胤禛的火红狐皮让她给做东西的,胤禛倒没怎么在意,由于云烟手不好一直也忘了这事,现在天气就冷了,也该做起来了。    每每胤禛不在的时候,云烟就去正房冬梅那里瞧瞧她们做女红,一边惊叹她们的心灵手巧。冬梅她们笑着说,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好,只是云烟在书房当差,不像她们给福晋们当差常用到女红。云烟回到四宜堂里瞅着这块狐皮就试着自己做,毕竟总比刺绣简单些。日子像流水一样,每日的生活安排的也很充实和平淡。    某天胤禛提前回来,就看到云烟专心致志的坐在软榻上缝制着手里那块火红的狐皮。火红色茸毛映衬着她小小的脸儿更显得有些苍白,她的面孔永远那么沉静,就像与这世界毫不相干。    当狐皮做好后的第二天就飘了雪花,又是一年。    云烟看到雪花时不禁感到自己还是比较及时的。胤禛公务越来越繁忙,不是常常在外奔走,就是坐在桌案前批阅公文。每每云烟都很担心他的膝盖受凉。虽然很窘迫的承认是自己技艺不高、暴殄天物用红狐皮先做了一对护膝,不过也算实用吧。    当午后胤禛又开始坐在案后没完没了的批阅公文时,云烟取了这对火红的狐皮护膝蹲到他腿下轻轻掀开他的袍裾,小心的把狐皮护膝覆上,不松不紧的系好下面的细带。再系另一只。  胤禛轻轻垂目看到她柔软的脸颊贴在膝边火红的皮毛上映的有些微红,两只清澈的眼眸专注又认真。他微微分开腿让她好系上另一只。    窗外落雪的康熙三十九年冬天,这护膝,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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