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中回溯

“仙子以为如何？”　　　　桃花眼轻挑，薄唇微张，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毫不掩饰玩味。姬玄抬眸，这张凑近的俊美面孔就差把“不怀好意”四个大字写在上面了。　　　　姬玄略一沉吟，接着仿佛想到了什么，笃定地开口：“补偿？自然可以。”　　　　妖尊眸光一亮，就听姬玄接着说道：“在下不才，粗通卜卦之术，那我就给妖尊算一卦吧。”　　　　算一卦？妖尊没想到这个回答，面上的笑意都微微僵了一下，姬玄的话似乎在他心里绕了一圈，然后缓缓吐出来：“算什么？”　　　　她能算出什么，是他算不出来的？　　　　“过去，现在，未来。”姬玄微微一笑，“没有我不可算之事。”只有你不可知之事。后一句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明显被她的话挑起了兴趣的男子。　　　　“无不可算，即是无所不知。”妖尊眯了眯眼，“那仙子必定能算出仙草的来源了。”　　　　……　　　　姬玄冷静地摇摇头：“此言差矣。阁下乃有缘之人，可以一算，故而无不可算。若是无缘便无事可算，亦不必再算。”　　　　尘缘每次胡说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子了。姬玄回忆了一下那个天界第一忽悠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何为有缘，何为无缘？”妖尊刨根问底。　　　　“我见仙草，不去卜算而是来问阁下，便是无缘；见阁下愿为之卜卦，便是有缘。”姬玄泰然自若。　　　　妖尊噗嗤一笑：“我来总结一下仙子的意思，就是你想算就是有缘，不想算就是无缘，对吧？”　　　　姬玄也一笑：“菩萨问因，凡人问果。我只是个凡人，妖尊何不等结果出来，再行询问呢？”　　　　胡说是需要本钱的，而她正好有。　　　　妖尊盯着她几息，莞尔一笑：“好。”　　　　这本来不是他想要的效果，但谁叫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姬玄也不绕弯，眸中金光一闪，一个散发着稀薄黑气的圆形漩涡就出现在屋内。　　　　正是她改造过的回天阵幻身。　　　　妖尊目光微凝，似有些许疑惑一闪而过，不过还是静静看着她的行动，并未出声。　　　　他不是给那狐族阵法之人。姬玄心中有了定论。她双手结印，漩涡旋转起来，像一个漆黑的眼眸。　　　　“妖尊的名讳？”　　　　妖尊正凝神看着这圆阵，听到姬玄的声音一怔，沉默一息后开口，　　　　“墨道。”　　　　没听说过。姬玄念头闪过，手下却是不停。而在那目不能见的地方，随着这声姓名的说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注入了阵内，一直在旋转的黑色圆阵此刻才真正的运转了起来……　　　　传说中万鬼欲倾地狱之力回天，终究被镇压。但坠下的万鬼并不甘心，它们分布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的愤怒，不甘和怨气分布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只要有痛苦的地方就有它们的眼睛，注视着，吸收着，等待着……　　　　这是只有极其少数的人才知道的万鬼回天阵的另一种衍化，也是此时此刻正被姬玄召唤出的力量。　　　　以汝之名，见吾所见……　　　　阵法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一般波动起来，姬玄向体内躁动的黑阵看去，就在接触的那一瞬，黑雾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遮蔽住了眼前所有的事物。层层翻涌着，挤压着，像是要把姬玄推向前去，又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带来。　　　　给我你的眼睛，给我你的记忆，然后，让我“看见”——　　　　烟雾忽然散开了一条缝隙，沿着这条缝隙，四周浓郁的雾气渐渐散开，一个潮湿而黑暗的岩洞出现眼前。　　　　洞穴之中，黑发的少年猩红着双眼，鲜血不断地从他身上留下，他却毫不在意。面前的尸体是同样弱小的怪物，他仔细地端详着这些怪物，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果然我啊，还是太弱小了吗？做人真没意思……”　　　　岩洞中不知为何凝聚着浓郁的魔气，就在少年鲜血流尽的瞬间，魔气仿佛没了阻碍般涌上，如茧般将他的身体丝丝缠缚……　　　　黑雾忽然收拢，再缓缓散开。同样黑暗的地宫里，少年的棱角已经分明了许多，目光也更加邪佞。这次他的面前是数百具尸体，有弱小的，也有强大的，种族不一。少年俯瞰着这些尸体，眼睛里的兴趣渐渐消失：“没意思了……是我还不够强大吗？”　　　　黑气翻涌着穿梭着，像在时间的洪流中寻找。当第三个场景展现在眼前时，姬玄几乎以为是房内的男子走了进来。　　　　巍峨华丽的宫殿拔地而起，千万的妖魔狂欢起舞，无数美姬服侍在侧，俊美的玄袍男子坐在王座上，噙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妖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万妖的呼声中，黑雾再一次收拢，只不过雾气淡了下去，像一席薄帘要缓缓将眼前的场景遮住。　　　　“墨道。”就在一切又即将消失的瞬间，姬玄突然开口。而与此同时，王座上男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头，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向姬玄视角所在的方向。　　　　已经强大到可以察觉来自未来的窥视了吗？或者说哪怕仅仅是一个记忆的片段，也几乎有着足以突破的实力……　　　　姬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与阵法中心，那黑气绕着她流动着，似乎在听候调遣。　　　　还有足够查看一次的力量。姬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轻轻开口：　　　　“姬玄。”　　　　名字说出的刹那，还未消迩的力量又被一股新的力量拉扯了回来，两股黑气纠缠间，一个新的场景缓缓洞开……　　　　空旷的宅院内，褐发的妇人看着地上的黄鼠狼尸体咬牙切齿，墨发男子则显得有些失望，目光游离向天边。　　地上的尸体被妇人收入长袍的瞬间，赵家大火熊熊燃起，而男子已不见了身影。　　　　在天空的极远处，正在离去的男子回头看了看这处，张口说了几个字，然后一笑挥袖离开。　　姬玄认出了那句话。　　　　“有缘自会相逢。”　　　　烟消云散。　　　　依旧明亮的屋内，姬玄缓缓张开眼睛，对上了男子探究的目光。　　　　他非设下岐山之人。在两个名字注入阵内，阵法就会在茫茫时空中寻找两人的因果联系。如果只有看到一个场景的机会，那么她必会看到最重要的那个。　　　　以岐山对她的重要性，并未看到岐山，就说明这位妖尊并没有与她记忆中的岐山有什么关系。　　　　不过以阵法的判定……最终出现的场景，居然是她初醒之时的一次错过吗？　　　　寂默的屋内，姬玄收回了阵法，粲然一笑：“回仙镇虽没能相遇，但现在见到了也不算晚。”　　　　“毕竟有缘自会相逢。妖尊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