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酒宴后,沉疴又起。    帘外的海棠愈盛,青竹帘卷起,一双燕子便穿过纱帘而入。    本有宫人上前来赶,然则萧城璧瞧着有趣,便摆手令其退下,不知不觉间含笑道:“朕瞧这双燕子乃是一对夫妻,棠儿你说是不是?”    可此刻,依偎在他身侧的并非洛瑾萱,而是朱淑妃。    两人的目光乍然间一触,萧城璧清醒过来,朱淑妃含笑低垂下头,只是这一垂许久不曾抬起来。    萧城璧虽对她有几分抱憾,然则此刻他心中所念却是:若不曾为江山所累,此刻必然是执爱妻之手,一同静赏这暮春最后的几天明丽光影,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些什么……    然则他半生已被江山所累,即便是病中也未得些许安宁。    海陵王来探,闻其旧疾,乃言道:“蜀中深山生异种赤茯苓,可固本源,养精血,去病痛,不管是何症皆有神效,臣所贡之礼中刚好也有这一样,皇上可命太医去取来,生食即可。”    赤茯苓虽苦,然则果是良药,生食半支之后,病痛果然稍减。    海陵王微笑,渐渐面上又泛起一丝隐忧,“赤茯苓乃是凡间神药,皇上此症若能多服几支,说不定便会痊愈。只可惜此物难寻,且只有川蜀之地才有,小王回去以后,自当下令命子民前往深山采集,若有所得,必会呈给皇上。”    萧城璧听他话里有话,当下微笑道:“收爱卿如此厚礼,朕却不知该如何答谢,岂非受之有愧?”    海陵王忙道:“此乃臣分内之事,焉敢令皇上答谢?”话虽如此说,面上却禁不住露出些许异色,赧然道:“只不过,臣确有一事,想求皇上!”    萧城璧也不意外,淡淡道:“卿不妨直言,若于江山社稷无碍,朕自然答允!”    海陵王听罢突然起身下拜道:“臣斗胆,所求不为其他,乃是皇上之珍宝珠儿公主!”    果见萧城璧面色大变,眉目之间的怒气似已懒于去遮掩,慌忙道:“皇上恕罪!臣自见公主以来,日夜所思,尽是公主一颦一笑、一嗔一喜。臣知自己不该妄想,可是越告诉自己不能去想,却偏偏想的厉害。臣是真的已爱上了公主,就算皇上要治臣的罪,臣也无法控制自己,不说出口。臣发誓,若得公主,此生此世,必定护她爱她,如珍如宝,超过自己的性命,以及一切一切,求皇上成全!”    他拜倒在地,浑然不知,此时此刻萧城璧的心思已经飞了许远,恍似当初,他在向洛阳侯求亲之时也曾说过相似的一番话,可是后来呢?    这么多年,他叱咤风云,做了天下之主,可在一个女子面前,却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罢了!    或许是世事变幻莫测,即便是英雄也未必能守的住所有的誓言!    一番回想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平静,淡淡道:“非是朕不愿成全于卿,只是朕的珠儿已有恋慕之人,可此人非卿!朕为人父,自是愿爱女平安喜乐,所以此事,朕无法成全!”    海陵王霍然抬眸,目中满是惊讶,慢慢的,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不觉沉郁下来,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抓破了衣衫,良久颤声道:“那么,不知公主所恋,乃是何人?”    这世上能与他比肩之人并不多,难道自己会输给一个不如自己的男人吗?    原本若不曾从萧城璧口中听到答案,他或许还会存留一丝遐想,听到之后便默然不言。    白承之——那一晚的宴席上,能与他和萧景明平分秋色的男人,有些地方,自己原本便输给他。  若对手是他,自己怎会还有把握能赢得珠儿?    可,难道就这样认输么?    自己是川蜀海陵王,难道皇上不能够因为身份而成全他吗?    他的等待明显是要萧城璧改变主意,可萧城璧自始至终也不曾改口。    那天的结果是,海陵王最终落寞而去。    小五对洛瑾萱说起此事的时候,不免带上些许暗示言语:“连宫里医术最高明的太医都说皇上的病必须用赤茯苓来医治,可是海陵王求公主而不得,还会进贡赤茯苓来为皇上的医治病痛么?”    洛瑾萱面露痛楚犹疑之色,“城璧病重,本宫自然心痛!可我夫妻又怎么忍心将爱女送于川蜀来换神药?难道我们就不能派人前去为皇上采药么?”    小五点头,“这倒是个法子,我会提醒皇上这么做的。”心里却道:“那赤茯苓生于深山之中,若非生于川蜀,又常年采药的熟手,哪能轻易采集的到?”只是为宽慰洛瑾萱之心,却不曾说出口。    只是那天以后,海陵王显然并不死心,偏巧又碰上太子萧景明之寿辰,海陵王自然接到了邀约,本以为能在宴席上看到珠儿公主,可洛瑾萱有意使珠儿回避。    见不曾如愿,堆积几天的忧闷无处发泄,只得提壶醉饮。宴席还不曾结束,人已经酩酊大醉,被人搀扶到琉璃宫中暂歇。    醒时天已黑沉如墨,酒气却未全消。    也许是四下无人相阻,也许是他已神志不清,竟然迷迷糊糊闯去了明珠宝镜殿。    珠儿早已就寝,听到门外一阵吵闹声,将搭在架上的衣衫披在身上匆匆下了床,海陵王已经闯了进来。    珠儿见他满眼异光瞧着自己,已吓得禁不住发颤,又听他满嘴胡言乱语道:“公主——公主——你可知小王对你一片痴心,可是你父皇却不肯成全于我!还说你已有了心上人,这不是真的对不对?公主,你心里也是爱慕小王的对不对?”说着已经欺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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