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雪娘子的铺子要开了。    镇上的人年都没过完就准备开店了。实际上镇上的生活远比那乡下来的无趣。这样比起来,似乎还是早些开门迎客比较好。    毕竟年没有过完,这镇上的人为了讨个好兆头,在这个时候都会适当让点利,东西买起来反而比平时还要便宜很多    那乡下的人也乖觉,到这时候,除了不能走的,都一窝蜂全涌到镇子上面来了。雪娘子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觉得这远山镇下面的人着实不少。    今天天气还是很不错的,雪娘子看着左右店铺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再看自己店里那清淡的场景,瘪了瘪嘴,自己真要换行当了。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毕竟这雪娘子俏生生的立在这里,有些闲汉为了多看几眼,也会特地跑过来点点粥来尝尝。    雪娘子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的,但是后来发现,这看看,还真的只是看看,便也习惯了。偶尔对视上了,那些人还比她先脸红。久了,雪娘子也习惯了。    看了又不会少块肉,说起来那点脸面还没有钱踏实。况且有周老大在,他们也敢多说些什么。    也有些怀着孩子的孕妇会跑过来特地瞧瞧雪娘子,听说是前面药铺的林大夫的推荐,谁不想生个漂亮孩子呢。    远山送了个熟客出门,见粥铺生意清淡,探了个头进来:“你那亲戚呢?怎么不来帮忙?他那长相不错自然可以招徕一部分女客啊?好歹在你家吃你的住你的,也要出点力啊。一大老爷们,真不要脸。”    雪娘子脸有些黑,心里第一个出来的念头就是赞同,这让雪娘子吓了一跳。    这傅邈大概还真没接触过生意,带兵打仗他是个好手,但是到了做生意这边倒比雪娘子还放不开。    见雪娘子这抛头露面的,心里很是不悦,正到后面生闷气呢。雪娘子才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呢,她要是不做生意,难道喝西北风么?    她毕竟是第一次离家出走,能记得带银票而不是重重的银两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这远山镇毕竟没有湖州富裕,自己手上的银票数额太大,在这镇上花都花不出去。之前的散碎银两全拿来买着铺子了。她现在的来钱全指望这粥铺了。    她也不是不想赶傅邈走,但是他死乞白赖的留在这里,总不能让他餐风露宿吧?那镇子上面的人怎么看她?    傅邈手上也不是没有钱,但是奈何别人不收啊。雪娘子想到傅邈黑着脸回来的样子,心情稍微愉悦了些。    夫妻这么些年,倒是没见他这么吃瘪过。雪娘子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远山见她表情变化,心里也好笑,也没多问,转身就回去了。    “雪娘子,替我打份粥。”算是来了客人,冲着她喊了声,雪娘子回神,笑眯眯的应了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傅邈正在后面生闷气。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现在他这身上从里到外全是雪娘子花钱置办的,身上的银票,还比不上一块砖头顶用。砖头好歹能够垫垫桌角,这银票引火都嫌少了。    傅邈环顾四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点一滴全是雪娘子置办下来的。竟然和自己没有丝毫的关联,想到这个,他皱了皱眉,心情又是有些低落。    但是他心里知道,他没有资格说任何话。他看的出来雪娘子比上都的时候要过得开心很多,现在的她并不是曾经那个满心满眼全是自己的那个侯夫人了。    想到这个,傅邈心里一酸。    隔壁那个裁缝铺的母女俩嘴碎嗓门大,自己没怎么出门就把镇子上面别人给自己的评价听全了。眼下自己身上这个“吃软饭”的称号估计是没跑了。    但是现在他似乎又不得不继续吃下去。他对隔壁酒庄的老板娘和伙计隐隐有些在意。    若雪娘子的身份不是那么复杂,只是简单收养的孤女,也许事情会简单的多。但是事实情况是,她是裴家的长女,她的存在牵扯了太多的事情。    更让他在意的是,到现在裴家在明面上并没有出面找雪娘子,上都雪娘子的身世被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在上都外面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知道了,不说出来。还是根本就无从得知,被瞒得密不透风?    傅邈皱眉,雪娘子比裴璇大了几岁,也不知她们的母亲是不是一人。    她的那个父亲······    “啪——!”一块湿布突然猛地从墙那头甩了过来,傅邈眼疾手快抓住了布,却被水溅了一身。    王简冷冷淡淡的站在梯子上,看着满脸不悦的傅邈,也不待他反应,直接开口:“我家娘子要你去前面帮雪娘子,别吃软饭。”    说完,便慢悠悠的爬了下去。    傅邈愣愣的捏住湿布,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块抹布。他脸一沉,想要把这抹布摔到地上,又咬牙忍住了。    傅邈狠狠磨了磨牙,捏着抹布去前面去了。    许大人算是准备收拾收拾回湖州了。这些日子他算是和高夫人杠上了,在这府里连吃带拿,连着高大人陪自家娘子走亲戚都舔着脸跟上去了。    年还没过完,许大人胖了不少,满脸红润的看的高夫人那叫个咬牙切齿。夹在两人中间的高大人倒是看着看着瘦了下来。    许大人这仔细一看,算是有了些曾经上都的风姿。于是他对于自己这种行为更加得意了些。    高大人仔细说起来还真拿这人没办法,毕竟自己以后的调任还掌在这许大人手里,想要留在这里,似乎还真只得指望他了。    许大人忙着和高夫人斗智斗勇,倒是对他的这种安于俗务的行为多了几分感受,也不复之前的那点子恨铁不成钢。    高夫人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但是对于自家夫君好容易来个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很欢迎的,即便嘴里还在数落,但是还是整治了不少当地土仪给带上了。    许大人这要走了,算是想起来之前见到的侯爷了。他和那侯爷虽然都是为圣人办事,但是部门不同,之前也没什么交集。    说起来圣上前些年重武,那些武官也连带着受赏识,一个个自负自傲,口没遮拦,说话着实难听。要不是带兵打仗还看得过眼,保卫边关也靠他们,他们这些文官早就和那些人杠上了。    这定远侯虽然文韬武略,治军颇严,平时入朝时看着也不错,但是因为底下的那些人拖后腿,大家对他的印象都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子边关大捷,狄戎那边元气大伤,算来应该会有好些年的安生日子过了。傅邈倒是放了假,但是他手下那些还得找活干不是?    况且现在外面也定了,文官的地位也高了些,也犯不着去看那些武官的脸色。年前文武两边就在御前差点动了手。他这次出来,未尝没有躲灾的意思。    许大人哼哼了两声,背着手走了出去:“高恒,前些日子来吃饭的都是些什么人?”    “哟,你临走了倒是想起来问了?”县令大人挑挑眉,有些惊讶,“不过是我家夫人的好友,远山镇上的那些商户罢了。怎么,有事?”    许大人掏出袋银子扔到了他面前桌上:“这些人为了把你留下,也是舍得钱。不过你不是说我是你那好友?你莫不是骗我的吧?”    高县令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脸上的凝重一闪而过,随即挂上了笑模样:“哎呦,指不定是我哪次说漏嘴了。那丽娘家开酒庄的,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你若不要,我便帮你还回去。”    说着,高县令便伸手要拿那袋银子。却猛地被许大人按住了手:“别,我想去那酒庄看看。”    “诶!?”高县令故作惊讶,“你这是······”    许大人轻咳了声:“那家酒还不错,看着带点回湖州。”    高县令了然,点点头,扬声把修存叫了进来:“修存,带着许先生去丽娘那地方打点酒。让她便宜点。”    “哎!好的。”修存一个冬天胖了不少,看起来圆乎乎的,说着便要带着许大人走了。    许大人看看修存的脸,在看看高县令虽然瘦了不少,但仍然圆润的脸,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他叹了口气,背着手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高县令紧紧看着许大人的背影,脸上不复之前的和气,眼里满是锐利。    “丽娘,远山······”他嘀咕了几声,有些挫败的挠了挠脑袋,“哎哟,这可怎生是好啊。”    他身上的气势一弱,十分委屈的撇撇嘴,把案前的公文一推,准备去陪小儿子玩玩,纾解下心情去了。    远山镇外。    “阿嚏!”莫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坐在火堆前眼前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侯爷啊侯爷,你究竟什么时候让我进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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