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皇亲国戚伯府贵族,病人用的昂贵西洋参是朽木?!    芸芸呆若木鸡,众人面面相觑,室内静可落针。    张大夫这倔老头谁的面子都不给,这会儿还补了一刀:“颜色纹路还做得挺像嘛,论造假是专业的。”    芸芸仿佛头顶炸响一颗雷,立即叫当归去拿药渣子和没有用的整药过来。她最老实,芸芸特意派她盯药罐。    药物送过来,张大夫伸手一捏,鼻子一嗅:“有这闲钱干嘛不留着买棺材?”    “去查,去查,还愣着干什么,王婆子去看库房,去找传送物件的,谁这么大胆子敢换三爷的药?”    李氏的张皇失色众人都看在眼里,老太太更是明察秋毫。但她默认了甩锅给下人的行为。有外人在,先遮家丑再追责任。    夏明存看这情势立即猜到了事态发展,他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芸芸有些意外,李氏也莫名其妙,但随即她就想到了什么,立即脸色大变:王婆子是她的心腹,一见形势不对,最先做的是什么?是去药房换货,把她们高价卖出,贱价买来的过期失效的药材淘换一下,应付这波检查。现在夏明存去,不就恰抓个正着?!    李氏面如死灰。    老太太老而不昏,此刻已是心中有数,一双眼睛里都是怒火。    夏明存很快回来了,手里却还拽着一个人,他手指细长却很有力,王婆子健壮的身体被他拽的如风中树苗东倒西歪。李氏猛地站起身来,头上钗珥一阵叮当仿佛慌乱的心跳。    王婆子做贼心虚,手一抖,一个盒子落在地上,滚出来一颗参,几块鹿茸——  “我我,我原本是要给三爷送的。”    老太太强撑着体面颤声道:“你你,你给我三儿吃的什么呀。”    李氏腿一软,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尴尬而凝滞的气氛里,只有张大夫还泰然自若,若无其事,他拿着犀角刮痧板用力疏通病人的脉络,又重新修方,书写完毕便丢笔走人。    “我孙儿到底怎么样?”    张大夫脖子一梗:“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    老太太也不在意,急忙命人追上去送上一个大大的谢诊费,张大夫手指头一撮,拿走一块碎银子:“物有所值劳有所得。”    言外之意,你们那些子破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芸芸看看方子,急忙交给夏明存:“你亲自去抓药,到靠谱的药店去。”她已经不知道还有谁能信了。    夏明存看她急的面白眼红的样子,再看看委顿不堪的史云长。这真情中有多少假意?担忧中又有多少演戏?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史云长笑容苦涩:“看来我死不了了。”    芸芸想要宽慰却找不到合适说辞,眼眶又泛起水光,她却不知这个时候,一滴泪就胜过千言万语,史云长心都要化掉了。    夏明存在一边看得分明,心中除了感慨更有一丝别样的焦灼。这情愫,又如何区分真假?    送走了外人,史家自己的事情终于开始解决,老太太淡声吩咐芸芸好好照看云长,一应外事可指派夏明存办理,她看上去声色不露渊停岳峙,却叫人愈发心慌意乱。    李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慌:“祖母,我,要是存了坏心,让我不得好死。三爷吃药乃是长久之计,我管着上下百人,大小百余事经手过,有了不到之处,是我该打,但祖母当下就疑心我使坏,实在是叫我难做人。”说着,便拿头往桌腿上撞。    大家都惊到了,老太太忙让人扯开:“我这一句话还没吭声呢,你就先闹起来了”她叫下人把李氏架住:“消停些。跟我来。”    处理这种事还轮不到芸芸插手。  ~  不多时候,人缘最好的茯苓打探来消息,李氏又寻死觅活几回,又哭几回,又搬动多年情分,咬定了自己无辜,最多是个识人不清之罪。    老太太把她陪嫁的王婆子关起来拷问,说“看这黑心烂肺的做了多少缺德事。这个家要不是我还看着,早被人折腾瞎窝了。”    “李氏现在呢?”  “被关在暖阁里跪着呢。”    芸芸听了,一矮身扑在史云长身边,心中一阵阵酸麻,这种感触很奇怪,又像是同情又像是发泄。他已经如此不幸,怎么还有人憋着心思害他。他的祖母倒是真疼他,可还是体面和家业更重要。而她自己也是何其不幸,小小的心愿还实现不了,横生许多枝节。    “少奶奶,药。”夏明存口齿简洁。    芸芸扭头看了他一眼,面颊和眼角都是红的,娇柔之中别有一股媚态,只是那眼神中不仅有庆幸还有一丝疑问,而夏明存现在最不敢面对的,就是她的疑问。    “三爷会好起来吗?”    夏明存不回答。    他迈开步子走进管着王婆子的柴房。芸芸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真怪,像在帮我,可又不全是在帮我。    夏明存心里烦躁:他忍不住的对她好,结果只好帮她讨好她的男人。    不行不行,他得把话说清楚。夏明存用力踏着步子来找芸芸。    “三少奶奶?”他的气息忽然出现在身后吓了芸芸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只有一个人,不管三爷好不好。”他认真看着她“我总是管你的。”    芸芸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血液都涌到脸上。“你……你是一个好长工。”    “我是夏明存。我只卖身!”    “……”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话哪里不对,于是又说“我的意思是说我的心和神智都是自己的,我对你好,我管你,不是因为……”    咳咳,史云长的咳嗽声在屋内响起,芸芸立即溜了进去。    夏明存剖白剖了一半被打断,憋的对着空气来了一段军体拳。    芸芸亲自守着药炉子熬好了中药,三分水熬成一分,连熬三次,兑在一起,苦香的药味儿充斥着冬日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卧室,她又亲手喂他一口一口喝下去,这期间始终微蹙着眉头,紧紧抿着嘴角,眼神如丝,牵扯出绵密的伤痛,史云长几乎心在发抖,确定这个姑娘在实打实的担忧,顾念,甚至依靠着自己。    临到过年,他坚强的好了起来,他美丽的妻,唇角有笑容绽开如樱。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芸芸双手合十,诚心感谢。史云长还很虚弱,努力笑道:“你什么时候皈依了佛?”    芸芸俏皮的眨眨眼:“就在刚刚。”    史云长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道:“这要过年了,我看你连日愁眉不展,可是想家了?”    芸芸闻言,心中一动,轻声道:“我父亲已经好多年没有音信,继母存心再醮,我所挂念者,唯有我弟,如今临近年关,天气大寒,总是忍不住想他的冬衣是否制备,有没有生病,过年了,别的小孩子都有梨膏糖和福寿包他有没有。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穿上我给他做的新衣裳,放烟花给我看,闹着让我给他做糖狗子,我……我想他,可又更搁不下你。 ”    史云长抬手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这不值什么,你要着实惦记,就去把人接过来住些时候。”    “年下忙,别人又说我生事”芸芸含泪道:“因着咱们这边假药的事折了二嫂子的臂膀,盘踞在她身边的管事婆子们都狠狠盯着我,恨不得吃了我。爷,她们多嫌着我呢。”    “哼,她不是嫌着你,是嫌着我,换了我的药盼着我早死呢。你放心,这主我还是做得了的,三院这么大,就把小舅子搁在咱们身边,且轮不到她李氏说话。”    芸芸喜形于色,感激不尽,眼睛瞬间就亮了,仿佛水仙盆景里放着的小石头似得,史云长也不由得心怀快慰,心道原来为喜欢的人做些事,滋味如此美妙。    芸芸得了这口令,立即出去安排人手接荠哥儿,夏明存看着她微微一笑,拱手道:“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    芸芸微微翻了翻眼皮:“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不,有的。少奶奶比我想的还要厉害。我一点都不意外您的艳姿娇态能哄得三少爷答应您的要求,却没想到你可以……可以真心实意做到这种地步。”    他的眼睛亮的可怕仿佛黑夜里的一匹狼,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的吃醋,很认真的生气:“柔媚于外藏计于心,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这是夸奖?”芸芸不喜欢他这样说话,水润柔弱的眼神霎时充满戒备和提防:“艰难求存耳,经不起你如此高看。”    夏明存立即软了,怂怂的去驾马车,小声道:“我也很艰难嘛,大家都艰难……”    “你艰难个啥?”卖身都卖的那么骄傲    “……我艰难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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