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起身送刘媒婆出门,张宝珠不让,一把捏了刘媒婆柴火棒似的手腕子:“我不要!让他不用来了,来了我也不在!”    刘媒婆被她动手,吓得蜷缩了一下肩膀,王氏赶紧拉开张宝珠,喝骂道:“怎么,你还要打人啊,你先打我这个做娘的!”    张宝珠哪能真的打人,呆会儿王氏还不把她皮给扒了,只能恨恨松开了刘媒婆,任由刘媒婆去了。    张宝枝张金山都躲在一边儿看热闹,没人上前来说话。    王氏送了人转身回来,就戳着张宝珠的脑门子数落:“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我给你找婆家容易吗,你怪我总给你找那些有钱人,人家看不上你,我还不是为了你能好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你爹能占你多少便宜不成?”    然而她说这些,张宝珠在最开始都没想过,她能这样说,不正是证明了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吗?    每到王氏提起这事儿的时候,张宝珠都很头疼,王氏嘴里说着自己母爱似海,实则早把算盘打立起来了,然而最可怕的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自私,认定自己是个为张宝珠操碎了心的好娘亲!  张宝珠不喜欢王氏,但是这具身体是王氏给的,她也吃着张屠夫家里的饭,用着张屠夫家里的钱,她不能真伤害王氏,不过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就是昂着脑袋不肯认:“不行,我不要武大郎,你喜欢就让宝枝嫁过去!”    “宝枝?”    王氏和张宝枝都跳了起来,王氏更是指着张宝珠骂:“她是要嫁进城里的,用得着你来管吗!”    张宝珠懒得像个泼妇似的乱吵,扬了扬手,进屋子砰一声关上了门,打定主意呆会儿和张屠夫商量。    到了下午时分,她要去荣秀才那儿写字,依旧是找着打猪草的借口溜了出去,先到田里边儿割了一背篓的草,再溜去了荣秀才家里。    孟婶子因着前几日她给荣秀才做了几顿饭,这几日总是很热情,听见她的声儿就起身来拉着她进屋子坐。    荣秀才只抬了抬眼皮:“你来了?”    张金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儿,只觉得耳边全是孟婶子的说笑,因她心里想着武大郎的事儿,根本没心思和孟婶子寒暄,只是孟婶子说什么就应着便是。    孟婶子说了几句也不再扰他们,任他们在堂屋中写字。    张宝珠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了几个字儿就要告辞,荣秀才也不拦她,任由她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宝珠又溜了回来说:“我明日告假。”    荣秀才凝着目光看着张宝珠,有些蹙眉:“你明日有事?”    “喔,家里有点事儿。”她没必要跟秀才说那么明白。    荣秀才也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说了句:“那你回去多写字,等你有空了来,把前面的补齐。”    张宝珠忽然觉得荣秀才真是块教书的材料,如果学生找个借口偷懒都不行,不过她现在是个爱学习的好学生,他催得紧她更高兴,张宝珠急忙点头应下来,撩了裙子就朝外面跑了。    张宝珠回到家里的时候,张屠夫已经坐在了堂屋里面和王氏说话,还没等张宝珠说话就先发制人:“宝珠,明天武家大儿子要来,你好好收拾收拾,用你妹妹的胭脂擦擦脸,看看你成天素着个脸,一点儿也不好看。”  很显然,张屠夫已经被王氏蒙蔽了双眼。    张宝珠仍旧是要为自己争一把,负气地坐在长条儿高脚凳子上说:“不行,武大烧饼太丑了!”    “丑?你多漂亮不是?你多大年纪了,还挑三拣四的,我巴心巴干替你找夫君,我容易吗我?”王氏老大不高兴了,于她眼里,张金珠就是眼高手低。    张屠夫听见王氏说张宝珠的年纪,也有些心烦,毕竟张金珠真的是个老姑娘了,老是这样挑三拣四的也不好,遂拍板儿了:“别吵了,宝珠明儿和武烧饼见一面!”    张宝珠哪里就能答应了,昂着脑袋说:“随你们,我可不待见他!”说着从凳子上下来,钻进房里,砰一声关上了门,夜里也不去做饭也不出来吃饭,张宝山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张宝珠也不去开。    第二天早上张宝珠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门上一阵响动,晕晕乎乎朝关着的房门望了两眼,只觉得那阵窸窣声不对,心道“不好”连忙跳下床就去开门,门已经从外面被扣上了。    张宝珠气得踢门大闹:“娘,你干什么,你疯了啊!”    王氏:“你胆子越来越肥,保不齐你今儿就跑出去坏了事儿,我告诉你,你就给我好好呆着,等着来人看亲!”    “你...简直是胡来!”张宝珠被气得说话都文明起来了!    张宝枝的声音响起:“你好歹也把亲看了,不能让咱爹娘给人赔不是。”    张宝珠气结,正要骂出来,五脏庙又开始造反,肚皮饿得咕咕叫,她省着力气,没再闹,又躺回了炕上。    到了中午时分,她饿得实在受不了了,要讨吃的,王氏才不给她吃的,只在外面说:“不饿你两顿,你不知道这钱来得不容易,成日里不听话,我把话给你挑明白了,你要是不听话就饿死在屋里就成了。”说着脚步声远去,伴随着她咧咧的声儿:“翅膀还没长硬就敢忤逆我,翅膀长硬了还了得?”    张宝珠听见脚步声不见,只能乱糟糟地坐在床上瞎胡想,这个婚肯定是不能成的,可是如果跟王氏对着干,保不齐王氏真要饿她个半死......她得让武大郎他们主动放弃她!    一个时辰之后王氏又来敲门:“想通了没有。”    张宝珠扶着门框子:“娘,我想通了,我答应就是了,你给我吃点儿饭。”    王氏听了才开门,叫张宝枝去给张宝珠端了碗饭。    胖碗似的武大郎和他胖板凳似的娘下午上门来相人,第一回上门还是比较懂规矩,提了只大/麻鸭和一坛子酒,王氏喜欢蝇头小利,张屠夫喜欢酒,夫妻俩被“投其所好”,自然也都不太挑剔武大郎的外貌,连忙迎了人过去坐着。    武大娘伸着脖子寻找张宝珠的身影,只看见门口有个娇娇俏俏的女娃娃,眼睛一亮,心说:怎么生得这般漂亮。  她赶紧朝张宝枝招手笑道:“你就是宝珠吧,生得真漂亮。”    张宝枝肯定不去,缩了脖子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儿笑......    王氏拉了武大娘的手说:“那不是,宝珠在屋里,咱们先说事儿,说了再跟她见面。”    武大娘也是个精明人儿:“咱们先看人,他们俩看得上再说。”    王氏瞅了眼满脸麻子的武大郎,这人长得就跟他们家撒了芝麻粒儿烧饼似的,张宝珠再不济也不至于丑过武大郎吧!    张屠夫是个男人家,不懂弯弯绕绕,喜欢直来直往,立刻叫王氏去叫张宝珠出来。    王氏进门看见张宝珠坐在梳妆台前擦脂抹粉,脑袋上戴了两朵珠花,这么一打扮起来倒有几分颜色,王氏心头也更欢喜,低低嘱咐道:“你好好地在那儿呆着,他们说什么,咱们就应着。”    张宝珠点头应下,跟着王氏出门来见武大郎娘俩儿。    武大郎一看见张宝珠就拉着武大娘的袖子说:“不如刚刚的那个漂亮,何况也太高了。”    武大娘啐了他一口:“你知道什么,不懂就别乱说!”显然,她对张宝珠还是比较满意的。    武大娘伸手来拉张宝珠,将张宝珠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问了些话儿,大抵是在家干什么,喜欢什么,常做什么活计一类,张宝珠都一一答了,武大娘也很是满意。    两家人就商量起来张宝珠和武大郎的婚事儿,商量了一下午就把事儿商量了下来,说是过两天叫人合八字。    傍晚时分,武大郎母子二人才出了张家院子,走到外面武大郎又说:“真没有那姑娘漂亮。”原来是还惦记着张宝枝呢。    武大娘伸手就戳武大郎脑门子:“你个憨货,你才多高点儿,娘有意给你找一个高点的媳妇,以后生了儿子才能高高壮壮!”    武大娘才是真的会盘算,这时候已经知道“基因改良”了,要是张宝珠知道了,不定怎么佩服武大娘那灵活的脑瓜子。    让武大娘一说,武大郎脑子也打过弯儿来,凭他的相貌能找到张宝珠这样齐整的人已经是捡了便宜,怎么还敢肖想张宝枝那样娇嫩的小娘子呢!  武大郎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她也好看,我还是看得上。”    两人正走着,遇上了牛心村儿的张大娘,张大娘今年六十五,闲来无事嘴巴碎,遇见个外村儿的人自然要上来寒暄八卦。    “烧饼他娘,你怎么来这儿了?”张大娘问。    武大娘笑眯眯指了指一旁的武大郎:“不就是给他说亲吗?”    “是吗?哪家姑娘?”张大娘在黑黢黢的天儿里瞅了眼武大郎,心中暗叹.....真他么丑!    武大娘说:“张屠夫家的大女儿!”    “喔~”张大娘又问:“他们家嫁女儿像卖女儿,说了多少桩婚事也不成,你怎么说成的?”    “还能怎么说成的,还不是钱来敲门!”  这人本/性/爱炫耀,武大娘伸了一只手出来比了一比,张大娘唬了一跳:“五十两?你可真是大手笔,能买两头牛了!”    武大娘神气地叉着腰:“那也没什么,多点儿就多点儿,咱们不差那点儿钱。”    张大娘只砸着嘴附和着武大娘......    张宝珠今天这样乖顺让张屠夫几人满意不已,王氏晚上还来挨着张宝珠睡,给她说了许多悄悄话,说是怕张宝珠嫁出去以后娘俩儿就没这么亲近了。    张宝珠一句话也没和王氏说,只是自己朝墙角挪了挪,一个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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