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着红薯干的船只返回小陈村的时候,虽然天有些黑了,但还是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下午陈道南他们挑着粮食出的门,村里人都是有看到的。小小的村子也藏不住什么秘密,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晚上,几乎全村的人都盯着码头,看陈道南他们到底能不能换来粮食。  然后,他们看到了——满载而归!  非但如此,两家人还各自得了一只鸡。道南家的,手里还拎着两串鸡蛋!  这是上哪碰到好事了?  可从来没听说过换粮还能换回来鸡和蛋的。  这两家可以啊,这么大手笔,连鸡和蛋都舍得换了!  等再一听说,那鸡和蛋不是换的,是山里得来的,全村又轰动了。村里人那个羡慕的啊,连连追问那到底是哪里的山。那样子,分明就是想摸到地儿,赶紧也去打。  陈道南他们能告诉?  不可能的!  这会儿说是公社,干活都一起干,大谈集体主义,可谁心里没点私心?尤其在涉及到吃的方面,更是私心重着呢。陈道西他们都想着有机会再去下坳村一带,看能不能再打到鸡呢。  所以对于问询的,他们一概含糊而过。  但就算这样,他们回到各自家的时候,身后都跟了一串的人。  一时间,两家的院子都热闹了起来。  单说陈道南这边,一手拎着一只鸡,一手拎着两串鸡蛋的蒲苇,自然成为了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  换作一般的小媳妇,这样被人看着,指指点点着,怕是这会儿要羞死了。可蒲苇就能跟没事人一样。  有些人就说,傻子到底是傻子,缺神经。  但有些人却觉得,这个女娃,瞅着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蒲苇没想到,她回了家,还能看到自己的五妹——蒲芦。  蒲芦见院子里一下来了那么多人,怕得有些颤巍巍的。最后瞄到了蒲苇,才跟壮了胆似的,一下猫到了她身边,小小声地叫了一下:“大姐。”  “你怎么来了?”  蒲芦委屈地回道:“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啊,妈叫我来找你的。我等了你好久,找不到你,不敢回家。”  因为带不回去人,她肯定会被揍的。  这一点,非原装的蒲苇暂时没意识到。她觉得奇怪,“找不到就找不到,为什么不敢回去?”  蒲芦看了眼自家大姐,又瞄了瞄一院子的人,小小声地示意蒲苇,要进屋说。  蒲苇皱了皱眉头,同意了,领着自家五妹往房里去。但走到半道,就被道东家的给拦下了。  “干什么呢?”道东家的口吻有些冲。  蒲苇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和我妹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在院子里说,非得把人往屋里领?回头若是少了什么东西,可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蒲苇不高兴了,这人分明是话里有话,还不是好话!  道东家的冷哼了一声,凑到蒲苇身边,压低了声音,有些鄙视地说道:“你可是被卖到我们家的,还是和你的娘家人少联系的好。你妈打发你妹来,想要道南领着你回门,打量着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呢。  都已经收了那么大一笔彩礼钱了,还想着借你回门的功夫,再从咱们家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咱妈说了,咱们家不会惯那种人。所以,让你妹赶紧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这都赖在咱们家一下午了,怎么说都不走,啧,我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九岁的小蒲芦听着,小脸臊得通红通红,但也只是两手抓住了自己破旧的裤腿,将小脑袋瓜给深深地埋着,没挪步。  那头道东家的又伸过来了手,“给我!”  要将鸡和蛋从蒲苇手里给拿走的样子。  蒲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绷起了小脸,“我的!”  道东家的“噗嗤”一声,笑了。偏头看了一下附近,见大家伙基本都围着男人们呢,就压低声音嘲弄,“傻子,这个家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赶紧的,把东西给我,妈等着要呢。”  她顺带抬出了自家婆婆,好让蒲苇更加认清现状。  这年代,就没有儿媳不怕婆婆的!  可她错了!  这根本就不是抬出谁的问题,而是原则性问题上,哪怕她抬出天王老子,蒲苇也是不应的。  蒲苇举起双手,晃了晃,“我的!”   又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东家的看向陈道南,道:“那个男人,也是我的。”  末了,脑袋瓜左右转了转,将这整栋房子大概瞄了瞄之后,又道:“我男人的东西,也是我的。”  “所以,你错了,这个家里,属于我的东西,多着呢。”  她蓦然一笑。昏暗中,有些发白的牙齿撕破黑暗,显现出一抹凌厉来。  道东家的心中一紧,不知道怎么的,腿还有些发软。  就听到蒲苇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我在我自己的家里,想招待谁,就招待谁,谁也管不着!哪个想找不自在,那我就如她所愿!”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蓦然一沉。  这是威胁!  这也是头一次,蒲苇亮出了她的小爪牙!  这小爪牙凌厉得,弄得道东家的一时都有些被唬住!  等到蒲苇绕过她,继续向里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给吓住了。她气急败坏,赶紧追上去抓住了蒲苇。  “我没空和你理论。让你妹赶紧走,是咱妈的意思。你想留人,有本事就找咱妈说去。现在,把鸡和蛋给我。这就不是你的东西,所有外面得来的东西,全部都得交给家里,没有个人私吞的道理。妈也吩咐了,让我把东西给收起来。”  蒲苇一下生气。所以照这个意思,就连这仅剩的鸡和蛋,她也保不住?!  道东家的还在那催,“快点给我!”  催得蒲苇心头怒意更盛,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鸡和蛋之后,她冷冷地瞪向了道东家的。  道东家的被瞪得头皮有些发麻,但见蒲苇小胳膊小腿的,之前还跟病秧子似的在床上躺着,据说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弟给背回来的,所以,这只小弱鸡,她干嘛要怕?  长得人高马大,糙得狠的她,立刻挺了挺胸膛,张狂地命令道:“快点给我!否则,等我动手来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丢脸的可是你!”  蒲苇冷着脸没表示,倒是一边的小蒲芦怕了,拽了拽蒲苇的衣摆,小声地喊了一句:“大姐。”  示意妥协!  磕破了头之后的大姐,可不是以前力大无穷的大姐了!  蒲苇偏头看了她一眼,看清了她眼底的害怕;又看了下趾高气昂的道东家的,看清了她的有恃无恐;再看了下虽然是被人群给围住,但时不时会将目光往她这边扫一下,明显也是在监督的陈妈妈,心里很是反感。  她的东西,就没有给出去的道理!  照她的旧脾气,谁敢找她的不自在,自然直接武力解决!  可——  她偏头,精准地一下对上了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他也被围在了人群中,一时抽不开身,但是他那一双含着担心的双眼,隔了那么远,却依旧像是两抹小桔灯似地挂在那里,让人一看,就觉得温暖。  罢了!  她咧嘴,冲男人大大地笑了一下,示意他别担心。  回头,冲道东家的道:“走吧,这些东西,我自己送到厨房去。”  道东家的一听,立刻乐了,赶紧抬步跟上,以作监督的同时,心里不无得意。暗想,就得冲这人来狠的。瞧,一发狠,她就乖乖听话了。  小蒲芦自然也是紧紧跟着自家大姐的。  一行三人往厨房去的路上,遇上了陈红竹。  蒲苇冲她招呼,“你来。”  “干嘛?”  陈红竹口气有些冲,一副不太待见蒲苇的样子,心里还恼着昨日她拿糖那么戏弄自己。可见鬼的是,人家一招呼,自己就忍不住停在那要等她的下一句。  陈红竹觉得自己像是中了邪。  “你来就知道了。”蒲苇也不解释,扔下这句,继续朝厨房走去。  陈红竹告诉自己别搭理这讨人厌的小嫂子,可再次见鬼的,她这脚就跟不是她自己了的,还真就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厨房,还在蒲苇让她把门给关上的时候,她还真就关了厨房的门。  她气得想打那不听话的脚和手。  蒲苇看着别别扭扭的她,眼里闪过笑意。  这个家,除了自家男人,其实她最有好感的,就属这位小姑子了。  这是在末世生存过的人的野性直觉!  她问陈红竹以及道东家的,“你俩想不想吃肉?”  “咕咚——”  仅仅是听到“吃肉”两个字,这两人就已是忍不住咽口水了。  “你……你什么意思?”陈红竹颤巍巍地问。  虽然有猜到,但见蒲苇提手,晃了晃手里拎着的鸡,一副真的要吃鸡的样子,她还是被吓到了。  “妈不让的……”  她虚弱地警告,可心里,却矛盾地有了隐秘的欣喜。  蒲苇挑了一下眉,无所畏惧地放话——“出了事,我负责!”  陈红竹一下垂下了眼,好压下眼里猛然跳上来的兴奋,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是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了。  蒲苇见了,就知道,这是搞定了一个。  她看向了道东家的,问:“你呢?”  道东家的目光闪烁,显然处于极大的挣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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