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由于大狗子家两口子一天都没出门干活，所以晚饭吃得早。李艳芬在他们家吃完饭回到家里时，沈明芬才从地里回来。　　　　大狗子家之所以这么懒惰，也是因为有懒惰的资本。两个人结婚十几年没有生儿育女，家里老人也早早的就去世了。两个人随随便便都能填饱肚子，可以说没有任何生活压力，所以别人都很忙，他们却时不时就有时间窝在家里。　　　　李艳芬是黑着脸进的家门，她踏进大门时，沈明芬刚刚把农具放好在院子里洗手。　　　　听见门口有动静的沈明芬回过头去，正好看见黑着脸的李艳芬气冲冲地走进来。她正要问怎么回事时，李艳芬已经钻进自己屋里，把房门“砰”地甩关上了。　　　　沈明芬心里轻叹一口气，没去管她，进厨房做饭去了。　　　　直到快开饭时，米青山和米勇才回来，沈明芬让米勇喊李艳芬吃饭，这时李艳芬才走出来，脸还黑着。　　　　因为她的脸实在黑得厉害，全家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僵，谁也不说话。　　　　李艳芬像有人跟她抢似的狼吞虎咽，她动作很快，使劲把菜往自己碗里夹，自己的碗堆满了就往米勇碗里夹，生怕被其他人多吃了一口。　　　　虽然她两小时前刚在大狗子家吃了一顿，但她的胃此时似乎是个无底洞，一碗接一碗的饭菜倒下去也丝毫没有饱感一样。　　　　米勇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赶紧把自己碗里的吃完跑出了厨房，他不想继续当自己媳妇抢饭吃的同伙。　　　　本来饥肠辘辘的其他人也被李艳芬的架势搞得没了胃口，但大家都忍着没说什么，连急性子的米亮都没说一个字，家里刚刚折腾完，他暂时不想再惹事，麻烦。　　　　米青山有些生气，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把大儿媳妇给惹恼了，见其他人都放下了碗筷，他干脆把桌上的菜盘子全部推到李艳芬面前，说：“艳芬你饿了就多吃点。”　　　　李艳芬继续狼吞虎咽，自己吃自己的，没抬眼也没吭声。米青山气得直接站起来走了出去，米亮和米果也跟着走出了厨房。　　　　沈明芬实在想问问李艳芬，今天又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她把声调调得足够温柔足够关切，问道：“艳芬啊，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我和你爸最近都忙，白天没顾上关心你，你别放心上，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爸妈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给办。”　　　　李艳芬跟没听见一样，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饭，沈明芬耐着性子问了好几遍后都无果，也只能无奈地走了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李艳芬一个人，她咽下嘴里的饭菜，终于有空腾出嘴来吐出几个字：“呸！假惺惺的！偷钱的时候咋不想起我？现在又在这里装摸作样！”　　　　她拍了拍胸脯，顿时感觉饭菜快到嗓子眼了，再也吃不下了。她从碗柜里拿出了一个小搪瓷盆，把剩下的饭菜都倒进去，端着回了自己屋里。　　　　屋里的米勇正坐在床边置气，他想不通他这个媳妇今天又怎么了，见李艳芬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小盆饭菜，他肚子里的气一下子就憋不住了，蹭地站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李艳芬把小盆递过去，“把饭吃了。”　　　　米勇瞟了一眼饭菜，“我吃饱了！”　　　　“你才吃几口饭啊，你吃饱个屁！快点吃了！”李艳芬命令道：“从早到晚干了一天活不饿吗？”　　　　米勇推开她的手，“不饿。”　　　　李艳芬把盆子放到旁边的桌上，“我说你跟我赌什么气？啊？有本事跟我撒气，咋没本事看好自己的钱？”　　　　“我怎么没看好自己的钱了？”米勇有些疑惑。　　　　“你要是看好了怎么还被人偷了去县里看病？你和你爸赶到我们家的那头猪瘦骨伶仃的，要不是你没看好钱，会连个肥猪都买不起吗？”　　　　米勇脑子里浮现出那头肥得走路都有些困难、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膘都要颤几颤的猪，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伸手去摸李艳芬的脑门，“你是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那头猪又大又肥，那么多人家办酒，还没见哪家的猪有那么大的。”　　　　李艳芬扒拉开他的手，“你才是脑袋有包吧！眼睛是不是也瞎了？那么小的猪也就你们家拿得出手！”　　　　米勇气急，“我懒得跟你说话！”　　　　李艳芬双手叉腰，质问他：“米勇你老实告诉我，你爸妈偷了我们的钱带你妹妹去县里看病，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什么偷啊，那是他们自己的钱。”　　　　“自己的钱？那是给我们办酒的钱！钱被你那个扫把星妹妹花了，所以才买不起大点的猪，酒席也办得那么寒酸！”　　　　“你不要乱说！”米勇也红了脸，“钱不够我爸还去借了买的比别人家大得多的猪，酒席也比别人办得风光！”　　　　他越说越气，又加了一句：“你是不是鬼上身了？”想试图吓住这个怕鬼的女人。　　　　但他没想到米亮用一次灵一次的招数，现在他想再使用时却失了灵，李艳芬冲他喊道：“你放屁！刚送走了鬼，门上又插了桃木了，哪来的鬼？你说！你为什么连自己的钱都看不住？”　　　　米勇无奈，软和了语气道：“艳芬你别闹了好不好？果果她生病了带她去看病有什么错？你病了不也给你看病了吗？还请了先生，这几天也让你在家里休养了。”　　　　“那咋不带我去县里看呢！！”她吼得音调都变了，“反正欠我的一头猪钱一定要还给我！”　　　　她越说越离谱，这都变成欠她一头猪了，米勇看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同时他也生怕他再说话就不是一头猪了，两头、三头、甚至一栋房子李艳芬都能说出口。他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当初着了什么魔眼里只有她，不顾家人和亲戚的反对非要跟她结婚。　　　　他不敢跟她吵，也没勇气出去见父母弟妹，干脆上床面朝墙壁，拉过被子来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　　　　客厅里，四个人把新婚不久的小两口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米青山气得直跺脚，沈明芬脸色发白一言不发。米果再也不想忍了，这样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在浪费生命，她说：“妈，这种日子怎么过啊？我们不要过这样的日子了。”　　　　米亮牙根咬得咯吱响，他一直憋着没敢再提分家，现在米果先开了头，他的咬合力再也抵挡不住从肚子里迸发出来的气流，嘴巴被崩开的一瞬间蹦出两个字：“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