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沈奚自从来到这里，见过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能肯定没见过这个小女孩，可就是觉得似曾相识。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想起现在已经过了小学放学的时间，而且大部分小学生要么被家长接走，要么一下课就背着书包跑回家了，整个校园看起来空荡荡的，显得校门口那个小小的背影格外引人注目。　　　　沈成文顺着沈奚的目光看过去：“在看什么？”　　　　很快他也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儿，忍不住道：“这孩子的爸妈怎么也不来接她，就剩她一个人，倒也放得下心。”　　　　转而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也可能是她大人忙什么事情耽搁了。”看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大人肯定在她身上尽了心，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才会发生这种事。　　　　沈奚也这么认为，既然绞尽脑汁也理不出头绪，就不再多想，回过头对沈成文道：“爸，我看学校挺好的，要不先回去吧。”眼前的学校矗立在山脚下，绿植环绕，空气十分清新，虽然从表面上看校舍的年份应该有些久了，墙壳有一部分脱落，但比起他们家还是有优势的。　　　　沈成文也觉得学校看起来还不错，但随即他就笑了：“现在是学校挑我们，不是我们挑学校，还是先回去好好准备考试要紧，那就走吧。”　　　　沈奚点点头，两人又要折回大路准备回家，刚好经过对面小学的校门，这时天已经半暗了，山边风刮得有些猛，树丛影影幢幢，乍一看真让人有一瞬的心慌。　　　　连沈奚也是如此，那小女孩更加不用说，仰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经过的沈成文和沈奚，手里紧紧攥着书包肩带，瘪瘪嘴就要哭出来。　　　　沈成文明显也注意到了，拉住沈奚：“都这么晚了还没人来接，要是遇到什么坏人就糟糕了。”　　　　沈奚心说，这小孩儿也是心大，就不怕他和沈成文就是坏人？他前世无父无母，对陌生人十分警惕，看到这样的场景脑袋里首先冒出的想法就是这个。　　　　“那爸你去问问怎么回事？”沈奚不是什么好人，理所当然地把锅推给了沈成文。　　　　沈成文很无奈，只得软下来好声好气地说：“我怕吓到人家孩子，你跟她年纪差不多，没几句就能说拢了。”　　　　沈奚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什么？”沈成文以为错过了沈奚的话，连忙弯下腰作倾听状。　　　　“没什么。”沈奚抓了抓头发，努力扬起亲切的笑朝小女孩走过去。　　　　“你爸妈还没来接你吗？”沈奚咧了咧嘴。　　　　小女孩儿吸吸鼻子，冲沈奚用力地点了下脑袋，然后又摇摇头，可怜兮兮地说：“我在等我外婆。”　　　　沈奚皱起眉：“那你外婆怎么还没来呢？”　　　　小女孩儿眼睛睁得更大了，扭头看向路的尽头，两颗滚烫的泪珠立刻就从眼眶滚落下来，哽咽道：“我……我也不、不知道……呜……”　　　　本来还能憋住的，被沈奚这么一问，她立刻就忍不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沈奚僵在一旁，半晌才干笑道：“你先别哭了，你外婆没跟你说今天有事或者有别的原因要晚些时候过来？”　　　　“没、没有……嗝……”　　　　见她哭得都打嗝了，沈奚只好又问：“那你老师呢？老师办公室在哪儿？”　　　　小女孩儿又是摇头，看着沈奚艰难的模样倒是渐渐止住了哭声：“老师都回家了，办公室没有人。”　　　　沈奚朝校园里面望进去，果然整个教学楼的灯都已经熄了，好像他们什么都不管也于心不忍。　　　　“那你家住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家？”　　　　小女孩儿就像找到救兵似的，眼里焕发出光彩，但嘴里说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外婆说她不来接我我就不能跟别人走，哥哥能不能陪我一会儿，我想再等等外婆。”　　　　沈奚觉得自己被糊弄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有自己的主意。但现在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离放学时间都快两个小时了，肯定是小孩儿她外婆那里出了什么意外，再等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你外婆可能有什么事情来不了，不然不会耽搁这么久，不然我们先送你回家，也好知道你外婆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难得耐下心来，用诱哄的语气道。　　　　小女孩儿眼睛望着他，黑眼仁儿像浸在一汪水银里，哪怕在她面前的不是沈奚是坏人也会良心不安：“那好吧，谢谢哥哥。”　　　　沈奚在心里替自己抹了一把汗，心想可真累，然后和沈成文一块儿“护送”她往她家的方向而去。　　　　刚走了一半，前面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走近了才看出是一个相貌姣好的年轻女人，一直走在他和沈成文前面的小女孩儿莫名激动起来，朝前面跑过去，嘴里还大声地喊着“小姨”。　　　　那女人见状惊叫了一声，也快跑起来，到小女孩儿面前是弯腰抱起她，一边轻声地道歉，一边在她身上上下审视了半晌，发现无恙后才把目光投向沈奚父子，眼中有警惕，有疑惑，还有一丝不敢确定的犹豫。　　　　小女孩儿在女人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才放下心，对父子俩连声感谢。　　　　“孩子的外婆路上崴了脚，被人送到医院时我们才知道，所以没及时来接她。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去我家坐坐，吃个晚饭吧~”　　　　其实她看两人的装束就知道人家应该赶着回家，不会答应的，可有些话该说的还是得说，不然心里总也过意不去。　　　　她没想错，沈奚和沈成文拒绝了邀请，而且没有和女人多废话，转身就踏入了暮色之中。　　　　这时已经坐不到公交，父子俩很能苦中作乐，一深一浅地踩着不太平整的山路一边聊天一边赶路。　　　　夜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一阵阵蛙鸣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像在演奏一首乐曲。　　　　沈奚走着走着，肚子就“咕咕”响了一声，甚至盖过了周围的杂声，格外抓耳。　　　　沈成文哈哈一笑：“是不是饿了？”　　　　沈奚摸摸凹下去的肚皮：“你不饿？”　　　　沈成文呵呵乐道：“我也饿了，可是没吃的。”　　　　“还要走多久啊？”　　　　沈成文以为沈奚不耐烦了，倒有些紧张起来，不复刚才的轻松：“也没多久，一个半小时吧。”　　　　沈奚“哦”了一声，放眼周围，在路的尽头处发现有几盏灯光。　　　　沈成文适时地补充：“前面是小岙村，咱们去看看有没有卖吃的，不然等到家你要饿得受不了。”　　　　沈奚想说那倒也不至于，以前可没人关心他饿不饿，现在有人这么在乎他的感受，他是很满足的，那就让沈成文这么以为吧。　　　　进了村子以后，他们立即失望了，别说卖吃的，就是一家店都没有，好不容易走到村尾，倒是看到一户人家院子里堆了十几只大西瓜，外面还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两分钱一斤，包甜。”　　　　沈成文惊喜不已：“口渴不？要不先买只西瓜，等到家了让你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沈奚确实觉得口干，算算一只西瓜也就一两毛，于是立即点了点头：“好啊！”　　　　沈成文便兴冲冲地去敲门，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还帮他们仔细挑了一只，用菜刀轻轻碰了一下瓜皮表面，随着一声又闷又脆的响声，西瓜应声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壤。　　　　那男人爽快地说：“这只要是不甜，我再给你们开一只！”　　　　沈成文笑着说：“就看这瓜瓤的颜色，不可能不甜。”　　　　男人切了一大块递给沈奚，扬扬下巴，对自家的瓜十分自信：“那让你儿子先尝尝，看他怎么说。”　　　　沈奚咬了一口，这西瓜应该放在井里冰镇过，一股凉意从喉咙蔓延到四肢，他点点头：“甜。”　　　　沈成文和那男人都笑了。　　　　“来来，咱们也吃不了这么多，把你家人叫出来一起吃。”沈成文热忱道。　　　　“不用，咱家啥都缺，就是不缺西瓜，都吃腻了，吃不完你们带回去呗。”　　　　沈成文也不再劝，和沈奚埋头吃掉大半个，一走路咣当一肚子水，优哉游哉地又出发了。　　　　总算远远地能看到家里的灯光，沈奚又饥又累，听到沈成文说：“快到了快到了，再忍忍。”　　　　他长出口气，和沈成文一块儿走进院子，看见谭大梅坐在堂屋，时不时朝外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