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21：30，青柠酒吧。　　　　莫天楠已经喝了半个小时的酒，其间也有不少跟她搭讪的，这些人的脸都被她记到了脑子里，那些开房的暗示她自然全部拒绝，因为她要找的不是约炮的人，而是那几个□□犯、杀人犯。　　　　“我准备出酒吧了，所有人注意。”　　　　她的脸微红，之后人也摇摇晃晃的，在莫天楠从吧台离开酒吧的这段路上，她感到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莫天楠走到了门外，之后嘴里开始咿咿呀呀地说一些胡话，演技逼真。　　　　这条街不愧是法外之地，随便一瞥就能看到黑暗的角落，这些都是绝佳的犯罪场所。　　　　莫天楠晃晃悠悠地走到其中一处，之后后背贴着墙，慢慢滑了下去。　　　　一个小时过后……　　　　尽管是夏天，但是夜晚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在这偏僻的小巷。为了抓到嫌疑犯，这一个小时里莫天楠一动没动。　　　　连防在耳机里问她要不要收工，她没有吱声，这是之前会议上商量好的，如果莫天楠进入阶段二的时候不回应上级的问题，那就表示行动继续。　　　　终于，附近有了动静。　　　　脚步声，而且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大哥，这也没人呐……”　　　　“是啊大哥，会不会是因为前两天出事儿的事情啊？酒吧里都没几个妞来喝酒了。”　　　　“嗯……”　　　　三个，正好三个，闭着眼睛的莫天楠按耐住内心的喜悦，仍然装作醉酒女躺在原地。　　　　“大哥，你说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啊……”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那人压低着嗓子说，“这要是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好……”　　　　“那大哥，咱们今天是不是没法儿爽了呀？”　　　　“我这不是在找呢吗？等等！别说话……”　　　　莫天楠听得出来，那声源已经到了自己旁边。　　　　“这不是有了吗？”为首那人窃喜道。　　　　“那我们就在这？”　　　　“能不能放聪明点儿，来搭把手，给我抬到那边的旅馆去。”　　　　几个人露出猥琐的笑，之后就把自己的肥手伸向了莫天楠。　　　　“收网。”　　　　指挥车里，连防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信号。　　　　……　　　　抓捕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那几个混混低估了莫天楠的力量，等警务人员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已经“哎呀哎呀”地倒在了地上。　　　　三个人在审讯室也是各种抵赖，不过DNA比对结果是完全符合的，问及是谁勒死了那个女孩时，两个小弟异口同声地供出了他们的大哥。　　　　“为什么杀人？”　　　　“我……我正爽着呢，她就酒醒了，然后还一个劲儿地乱喊，所以……大哥，我真不知道她是盲人，我要是知道了……”　　　　“你这种畜生，知道了也会下手的吧。”连防没有客气，一个档案袋儿就扔到了对方脸上。　　　　嫌犯不敢反抗，只能低头认罪。　　　　这案子似乎已经可以结掉，不过莫天楠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死者比较严重的伤口有两处，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之外，脑袋后头还有一处伤口，像是钝器所致。　　　　但是不管警方怎么审问，这几个强、奸犯都坚决否认这件事和他们有关，而且据他们交代，发现受害人的时候她就是跟其他醉酒女一样躺在地上的。　　　　回想起那时的环境，莫天楠把沈饶叫了过来，但她没有叫上伊无恙。虽说伊老板之前还特别提醒过要是审讯得把他也喊来，可是莫天楠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如果真让他来审人，这几个嫌疑犯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一来其实审的也差不多了，而来莫天楠担心这三人的安危，她不是害怕他们死，而是害怕他们就这么死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的担心其实纯属多虑，因为如果伊无恙真的在场，那么这几个人绝对是生不如死的。　　　　……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啊？不是都查完了不是我吗？”沈饶一脸的不耐烦。　　　　“沈先生，你能说说后背的伤是哪儿来的吗？”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莫天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只是想在确认一下，然后……再告诉沈饶一些东西。　　　　“摔的。”　　　　“是在西街摔的吧。”莫天楠这个推断不是理由，之前她去哪里调查的时候就感觉有一块地无比湿滑，但是之后由于雨停了才干燥不少。　　　　“是又怎么样？”　　　　“那个女孩儿，也就是死者，她脑袋后边也摔到了。”　　　　“哦……”沈饶的表情有了变化，他的眼神开始游离，“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先生，其实……你可以提醒一下她的，我想你应该是在她进入那条巷子之前摔的吧？毕竟监控显示你之后就走出去了。”　　　　“呵。”沈饶笑了，“之前我都告诉你了，那妞高冷的一比，我跟她说什么都不搭理我，摔了活该，凭什么怪我啊？”　　　　“虽然我不知道你当时说了什么，不过我猜应该不算是什么特别严谨的话吧？”　　　　“哟，美女，这么晚了，一个人啊。” “呵，别这么冷淡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沈饶想起了那晚他说的那些话。　　　　“是，我说了，那又怎么样？来那种地方的不就是找乐子的吗？装什么清高。”　　　　“那孩子不是清高，是害怕，她是个盲人，所以才会对你感到惶恐，所以她才会摔晕在那里。”　　　　莫天楠说完，沈饶明显一愣。　　　　“盲人？不会吧，这……她要是看不见，她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她的导盲犬丢了，不对，是被人抢了，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到处找狗，这才……”　　　　经她这么一提醒，沈饶也好像想起来，那天晚上似乎听到一声狗叫。　　　　“那……那她死了……也不能抓我呀，她自己摔倒……”他开始吞吞吐吐的。　　　　“她是被奸杀的。”　　　　“那就更不能怪我了，你得去抓那些强、奸犯啊！”　　　　“我不是想抓你。”莫天楠叹了口气，“你没有提醒她当然够不上犯罪，但是其实这件事可以避免的，如果你当初能够提醒她一下，或者语气再友好一些，说不定就能救下一条命呢？”　　　　莫天楠的语气很平缓，沈饶不作声了。　　　　“沈先生，我查了一下，你最近因为上班缺勤次数太被辞退了对吧。”　　　　“嗯，怎么了？”　　　　“那个盲人女孩儿，最近考上大学了，一定很辛苦吧，连看都看不见，却要学习那么多知识。”　　　　“是……是吧，我也不清楚。”沈饶的语气很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强硬。　　　　“回去好好工作吧，以后要是再看见姑娘一个人走夜路，善良一些。”　　　　“……”沈饶抬头看了看，他不敢相信警察把他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事，“嗯，我……会的。”　　　　沈饶走后，莫天楠长叹了一口气，她打开钱包数了数，之后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从其中拿走了一半的钱——这些钱，第二天就会出现在盲女母亲家的信箱里。　　　　这时，里头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的眼睛！”　　　　莫天楠听得出来，这些声音就是那三个强、奸犯的。　　　　“发生什么了！？”她火急火燎跑到里面，发现伊无恙刚好从审讯室出来。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而里头的□□犯，一个个都捂着自己的眼睛嚎叫。　　　　“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头到底……”　　　　“莫警官。”伊无恙打断了她的问话，“之前那本《推拿》，你看了没？”　　　　“没有，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现在想问你的是他们为什么……”　　　　“其中有一个情节，我很喜欢。”伊无恙继续无视莫天楠的话，“你知道吗，原来盲人也是会做、爱的。”　　　　“……？”莫天楠彻底搞不懂这人想说什么了。　　　　“尽管脱衣服、穿衣服很麻烦，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们也会去做的。他们不觉得因为自己看不见就应该舍弃什么，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正常人，他们觉得这些看似不属于他们的事情都是值得去追求的。”　　　　伊无恙走到莫天楠跟前，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而现在，那女孩儿追求自己人生的权力已经被剥夺。那些施暴者，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