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过分刺眼的阳光略过米白色的纱窗,斜斜射入言婳的眼中,她漂亮的眼睛被渲染成最璀璨的金,眼珠微微滚动间,便像是氤氲了漫天光霞,其流光溢彩,潋滟生辉,数语道不清其姝丽,只叹其空灵清绝之美,令人窒息。    言婳轻轻一笑,那清浅的金便灵动起来,“铭心说笑呢。”    唐铭心不服气,张嘴欲言,言婳轻轻按住她位于桌下的手,“铭心,你是不是又调皮了?我不是和你说过,爸爸的事情到此为止。”    唐铭心顿了顿,泄气似的抿一大口咖啡,她这都是为了谁啊!赔着面子巴巴的去求顾大哥!结果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不想为你爸爸报仇?”    言婳压下心底一瞬间泛起的酸涩,迎上顾祁探究的视线,蓦地笑了,“顾先生如此关心言府家事,莫不是有不轨之心?”    是调笑的口吻。    正常情况下,有人递了梯子,对方只要再顺着话头随意说两句,像这种尴尬的话题就可以顺势略过去,皆大欢喜。    偏有人白瞎了一双招子,半分人情不懂。    却见顾祁眼帘懒洋洋的掀起,眸中似有流光微转,呵笑一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言婳,“……”    “顾先生真会开玩笑。”    唐铭心“哎”一声,连忙附和道,“顾大哥本来就是个幽默的人,以前他最喜欢扮鬼怪唬人,把我吓哭了好几次呢,二哥都被他捉弄过!但是自从顾大哥工作后就不经常来我家玩了,忙的很。不过就今天看来,顾大哥的性子一点没变,喜欢作弄人。”    闻言顾祁轻笑出声,不置可否。    三人吃过下午茶,顾祁公务在身,自与二人分开。    唐铭心则神神秘秘的拉着她左拐右拐,成功甩掉了司机,最后坐上一班电车。    言婳没坐过几回电车,几乎都是车接车送,因此很有几分稀奇的打量着电车内的环境,不忘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唐铭心“嘿嘿”一笑,“保密!”    电铃声一响,唐铭心就拉着言婳下了车。    她似乎极为熟悉路线,很有目的性的带着言婳穿过一条暗巷,后又经一繁闹的马路,最后停在了一装饰华丽,金碧辉煌的大门前。    门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有华声彩乐倾斜而出,来往众人无不穿金戴银,通身的气派,这里正是大上海有名的销金窟——百乐门。    言婳在看清牌匾时,瞬间瞪大了眼睛,面色变得极差,转身就走。    唐铭心急忙拉住她,“婳婳,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言婳抿紧了唇,有些失望的看着她,见她面露茫然,竟半点不知她为何生气。    言婳拂开她的手,伤心道,“铭心,原来你竟从未把我当成你的朋友过。”说完,言婳不再去看她的反应,径直离去。    被留下的唐铭心有些怔忪的看着言婳头也不回的离去,心中有些茫然,有些委屈,更有些不知所措,半响,才反应过来去追,可哪里又有言婳的影子呢,早已不见了。    她有些生气的招来一辆黄包车,“去唐公馆!”走就走,她好心好意带她去散心,她反而给她脸色看,哼,莫名其妙!    言婳走过一个路口,便停了下来,她虽然生气,但更不放心唐铭心。    唐铭心性子冲,人又娇憨了些,在这种鱼龙混杂的混乱地方,她担心她出事。    直到看见唐铭心坐一辆黄包车离开,言婳才放了心,同样坐黄包车回了家。    谁料她到家后,晚饭都没吃,就接到了唐公馆的电话。    唐铭心到现在都没回家!    “婳婳,谁的电话呀?”言太太披着淡紫色羊绒披肩,缓缓从楼上走下。    言婳挂了电话,轻声道,“唐家人,问我们铭心在不在,说铭心一直没回去。”    言太太惊讶道,“呀,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还没回去,不会……”    言婳眉尖微蹙,眼中满是担忧。    过了一晚上,唐铭心还是没有回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唐律连夜赶回家,不仅巡警全城搜寻,便是顾祁都严令军情处迅速查清唐铭心的下落。    言婳作为最后见过唐铭心的人,也被带到了军情处接受调查。    不过言婳不是他们的犯人,自然不能像审问犯人似的严刑逼供,言婳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审讯室的小屋子里。    屋子还算透光,奈何已近黄昏,天花板吊一顶电灯,昏黄的灯光,黑洞洞的阴暗处,黑漆漆的墙壁,配上审讯人员皮笑肉不笑的脸,无端让人生怖。    言婳虽问心无愧,见此场景也难免心中惴惴,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正对上那人阴测测的笑。    顿时打一个激灵。    “言小姐不要紧张,不过是问几个问题,很快就结束的。”    办公桌上一盏小台灯,光线打在他的鼻梁,下巴,阴影覆盖,看不清神情,平添几分阴暗。    言婳微微点头,“你问吧。”    “好,请问言小姐最后与顾小姐分别大概几时几分?”    “三点半左右。”    “为何事分开?”    “……不方便说。”    “那我猜一猜,两个小姑娘,莫非是,吵架?”    “……嗯。”    “这就很值得寻味了,最后一面竟然是在争吵,那言小姐会不会因一时之气,对顾小姐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呢?”    言婳抬起头,认真道,“不会,我不会这样做。”    “证据呢?”    言婳抿紧了唇,这种事怎么可能有证据!但是她还是努力解释,希望给他们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铭心是坐黄包车走的,我记住了车夫的脸,我可以画出来。”    “言小姐可以画画,不过我怎么知道言小姐画的人是真的,不会是言小姐故意放出混淆视线的□□呢?”    言婳看着他故作惊讶的脸,隐忍道,“只要比照画作找出那个车夫,自然能证明我不是在说谎。”    “画作可以作假,人自然也能,我怎么知道那个车夫是真的人力车……处,处长,您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还不是被你们召来的!    在得知言婳被行动组的人带走后,顾祁都要气死了,一帮蠢货!正事不干,蠢事上抢着做!    生怕那一群蠢货上来就用刑,他接到消息就一路疾行,红灯闯了不知多少,也是他太过心急,打一个电话就能做到的事,偏偏要亲自看一眼才安心。    在看到言婳乖乖巧巧的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刻,他心中的躁动,烦郁,担忧就像日出前的泡沫,突然,就消失了,各种莫名的情绪鼓胀在胸腔,是温热的,待去细想,又抓不住了。    带着未能宣泄出的怒火,顾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要是不来,怎么知道这军情处换了长官。”    小人物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的。那人惊觉顾长官此时虽在笑,却是前所未有的危险,他额头冷汗瞬间滚了出来,虽不明所以,还是诚惶诚恐道,“顾,顾长官为新政府筹建耗费心力,这等小事,交给下属就好,怎么还能劳烦您呢?”    顾祁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上前,一脚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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