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明月家本身就没什么，家徒四壁的，损失自然就少了点，赵氏最聊以欣慰的，是自家没人出事。可别人家就不一样了，有些人家庭成员挺多，但是东西又全部被劫走了，除了哭爹喊娘骂那些该死的官兵还能干什么呢？就想着族长能不能给他们解决点难题，不然就只能举家外逃出去讨米了。　　　　这不一家人都求到了族长家来了。　　　　老李氏是董三爷的满娘，她一到董三爷家，就哭哭啼啼地道：“吉业啊，我们家的东西全被那些天杀的给弄走了，现在我家里啥都没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们那么大一家子人呀！要是没吃的岂不是都会被饿死啊，吉业啊，你可得替我们想想法子呀。”老李氏说的声泪俱下，她真是怕了呀，死了自家老两口子也就罢了，身后还有好大一家子人哩。　　　　“是啊，三哥，我们家那些粮食都被那些狗*日的给弄走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没了。眼看着冬天就快来了，我们该吃什么呀！”董吉清心急如焚地道。他是老李氏的二儿子，今年四十岁，成亲成得晚，现在四个儿子都还小，大的不过十三岁，小的今年生的，还在怀里抱着。此时的他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哥，你可一定得给我们想想法子啊，我们饿死不足惜，就可怜了这些孩子。”董吉清的妻子曾氏抱着孩子，看着孩子们一张张小脸，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呜呜地哭起来。尽管这个女人平时不大得人心，便是连明月家的粮食半粒都没给，说话间还有几分劫富济贫的意思，但此时也不免让人有几分同情。　　　　族长这也是急得团团转呢，因为他实在也没法啊！自家都被一团团乌云给笼罩了哩，为啥？他们家那藏的好好的粮食，也被找了出来了。　　　　乱世之中，人命贱如猪狗。　　　　看着诉苦的圈子越来越大，董三爷道：“大家先不要急，等各家各户把东西清点完后，我们再行商量。”当下便让大家说出自家还有甚。　　　　这大概也是劫富济贫的意思了。　　　　各家对自家的情况早已有数，但谁会傻的说出具体的数目。这能留住东西那可是他们自家的本事，谁叫那些人不小心，不找个好点的地方把东西藏起来？　　　　指望着借出去了他们能还？嘿，别开玩笑了，当初他们借的赵氏的粮食都好些没有还哩。看看那些要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就是把稻米换成玉米大豆再还的嘴脸，都没心思干好事了，族人算什么？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吧。　　　　“天啊，这些天杀的要逼死人啊，可怜了我家这么多人，可该怎么活下去啊。”罗氏拍着大腿哭得稀里哗啦，那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明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门槛上，心里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明仁明义看了一眼明正，相互使了个眼色。明仁道：“这都是明正的错，阿姆都说了她留下，阿姆当时要是留下了，也不会现在一无所有。兴许还能保下点粮食哩。”　　　　明义也道：“当时还以为就你明正是阿姆的孙子哩，现在好心干坏事了吧，阿姆当时要是在，我们的粮食肯定能留一点下来。看三婶就不是能保全东西的料。”　　　　他们兄弟两一唱一和，明正听的一肚子火，他站起来，怒骂道：“我有什么错？我看你们就是一个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脑子里就只有你的那一点粮食，真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别人，她是我们的阿姆，那些人丧心病狂，他们要是杀了阿姆该怎么办？”　　　　这话听了罗氏很受用，这个平时不受自己待见的孙儿，关键时刻，一直记挂着自己这个当阿姆的，也算是没白养他一场。　　　　明仁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他反驳道：“留在村里的人不是没事吗？不要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坏。”　　　　“这可是稀奇了，没那么坏，难道要杀了人才算坏吗？”明正冷笑道，“你看看大奶奶，人家八十来岁的人了，如今躺在床上，晓伯新伯都打算准备后事了，你敢说他们没有那么坏？八十岁的老人家都不放过，是不是等要等他们把所有的人杀了才算坏啊？大哥，啊？！”明月质问道。　　　　周氏见不得她孩子这样跟人家争吵，和无理之人争吵又有什么用？周氏忙说：“明正，少说一句。”说着就要他回房，见明仁还在说什么知道错了就灰溜溜滚回去之类的话，明正握紧拳头想和人干一仗，周氏扯住了他的手，摇摇头，又对明仁说道：“明仁，我让明正不和你吵，并不是因为你做对了，而是我觉得，兄弟之间没必要弄的这么僵。如果你一定认为明正做错了，你可以去问问你阿姆，明正有没有做错。”　　　　周氏这么一说，尖着耳朵一直听着外面响动的吴氏急忙从房间走出来，差点和周氏进行一番对骂，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有错，一切都是她明正多事。　　　　周氏不理她，扯着自家儿子进了屋。　　　　吴氏泪眼汪汪地看着罗氏，指着周氏，急急地道： “娘，你看他们，他们这对母子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你是她娘，我是她大嫂呢！他们竟敢这么无礼。”　　　　吴氏本想上眼药，罗氏那双冷眼却愣愣地看着她，吴氏愣了，两片唇定住了似的张开了。　　　　罗氏冷笑道：“吴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是不是想要我死，给你们腾点粮食出来？”说着人就气呼呼地走了，必须去找老三哭诉，可不能让他们以为自家还有粮食，不过想来刚才的争吵他们应当有人听见了。　　　　吴氏被气的直咬牙，这个老不死的竟然敢这么说她。哼了一声，抬脚扭着屁股要走，却见弟妹林氏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弟妹，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做饭？”　　　　“大嫂，没米了哩。你要给我米做饭吗？”林氏轻声细语地道。　　　　“没米就不用做饭了？带着你的两个小贱*人去山里挖点能吃的回来。”吴氏凶道。　　　　吴氏一走，林氏的两个女儿就出来了，两个人都泪眼汪汪的抱着林氏，母女三人哭作一团。　　　　桃花哽咽道：“我要是像明月这么厉害就好了。”自家就不会这么受欺负，家里不仅阿姆对他们不好，大伯娘对她们更不好，爹更是对她们母女拳打脚踢，只有二伯娘和明正哥哥对她们两姐妹还算好点。　　　　林氏可急了：“可别像明月，那丫头那么凶悍，长大了，谁敢娶她做儿媳妇？”　　　　像你这么弱只有被欺负的份，桃花却是羡慕极了，如果嫁个男人和她爹一样只知道对家人拳打脚踢，她宁可一辈子都不嫁人哩。她不仅羡慕明月自身有本领，还羡慕明月有那么好的兄弟姐妹和爹娘。不是她说她娘，也太弱了些。　　　　小梨花才五岁，此时肚子咕咕叫，扯了下她娘的衣袖，“娘，我肚子饿了。”　　　　林氏能怎么办？她家的小孩儿饿，罗氏是绝对不会拿出粮食的。林氏也知道她婆婆的一个秘密，那就是她婆家的粮食并没有被弄走，可那又怎么样？难道她能去告状？除非她不想活了。　　　　想到自己平时丁点儿丁点儿藏起来的粮食，林氏咬咬牙：“走吧，我们去山上一趟。”　　　　*　　　　“马大嫂子，你家真没粮食了。”孙氏急急地问道。马大娘家虽然现在没几个人，但田地可不少。自家没什么粮食了，孙氏还指望着在马大娘那儿借点过日子呢。　　　　他们两家关系比较好，平时她们女人间什么都说。　　　　马大娘愁的火烧眉毛： “我家的粮食我当家的藏了三个地方，现在大头都被找出来了，只剩下那一堆小的，也就够自家一家三口吃过这个冬天了。你说那些人怎么那么会找呢？”她当家的藏的那些大的藏的多隐蔽呀，竟然都被找出来了，早知道就放在那一堆小的地方就好了。　　　　村里此类情况很多，但也有那没事的。　　　　新伯娘李氏家就没事，所以当打开地窖看到自家粮食的时候，李氏立刻来了一个主意，忙对她的丈夫道：“当家的，我们粮食是有，但得瞒着。我们要哭穷，不然族长那老东西，肯定让我们把东西都拿出来了上交给族里，好处我们没有，要什么就管我们要，你说那样我们得多吃亏？“　　　　董新海忙点头：”就是这个理，我们绝对不能拿出来。“又细细嘱咐自己的儿女，切记切记不要说出来，不然自家的粮食就没了。　　　　听到说出去就没东西吃了，董新海的儿女哪有不点头的。　　　　“当家的，那老老婆子伤成那样，可怎么办？”待儿女一走，李氏和董新海商量。　　　　“死了就席子一裹扔山上呗，又不是我亲娘，再说现在饭都没得吃了，哪还顾得上那死老婆子。”当年嫁过来时只差没虐待死他，现在他才不管她死活呢。　　　　*　　　　大郎听着村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忙下来找族长说明了下自家的情况，自然往悲惨里说。哪能像上半年一样，傻了吧唧地拿出银钱来。　　　　大郎愁眉苦脸地道：“三叔公，你也知道我家是没粮食了，又没银钱了，本还指着大家还点过这个冬天，现在什么指望都没了，我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呢？您说我家这么多弟弟妹妹，爹又不在家，该怎么办啊？”说完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大家都不做声了，其实谁苦谁难，都没有赵氏那么难。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多半大的孩子，这今年四海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家里会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族人还人家米粮的情况，董三爷心里就非常愧疚，到底是他这个族长做的不够好，大家才不听他的话。　　　　哭诉了一阵，听了一阵大家的说话，大郎就回了家，回来商量一家子之后的生活。　　　　明月心里虽急，却也没那么悲观，只听她道： “我们有手有脚，不会活不下去的。我们这一家就没有懒人，从今天起，我们就去山上找吃的。”　　　　“对，我们这就去山上找吃的。”徐盈赞同道。　　　　此时的徐盈，心里是极怕董家人将她赶走的，毕竟人家连自家都快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