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身为赵府的总管，小柳觉得自己必须尽责，虽然主子出门办事去了，但是她有义务看好，不，是照顾好苏公子。　　　　小柳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远不近跟着前面蒙着面纱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周身散发着寒气，一双杏眸冷冷看着周遭，不仅路人不敢上前，就算是身处同个屋檐下的小柳也不敢跟太紧。苏公子不是泼辣，而是狠戾，除了自己的主子赵子欢外，大概没人能得到他的正视。　　　　尽管大街上人来人往，但小柳总觉得苏公子背后长了眼睛，好几回差点就被他瞧见，所幸人多也方便躲藏，这才没暴露自己的行踪。　　　　“别动！”　　　　眼瞧着苏公子拐进了小巷子里，小柳连忙跟着，冷不丁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剑，冰冷刺骨，锋利的剑身泛着冷光。　　　　“别杀我，苏……咦？”小柳原以为是被苏公子发现，再一看，是一个陌生男人，眉眼有些冷，薄唇紧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握着剑的长指血迹斑斑。　　　　这人好漂亮。小柳心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看什么？”　　　　美人漂亮的眉毛微蹙，搁在她脑袋上的剑往下压了压，眼看就要划破她的皮肤了。小柳连忙求饶。　　　　“闭嘴！附近哪里有抓药的……”　　　　美人气息有些微弱，态度远不如先前那样强硬。小柳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背部有些湿意。不看还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背上染红了一小块。她中剑了？！　　　　小柳搓着手在小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四处张望，生怕有人过来。心里又一边懊恼，竟然被美色迷昏了头，连苏公子都跟丢了，万一主子回来找不到人怎么办？完了完了……　　　　心里越想越糟糕。　　　　“你……你好了没有？”她忐忑不安地敲了几下门，明明是自己的地盘，但一想到里面的人她仍然心有余悸。总觉得脖子上还搁着那把冰冷的剑。　　　　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声，小柳又屏息竖耳听屋内的声响，没有半点声响。不好，不会是，死了吧？　　　　之前背上莫名湿了一块，以为是自己受伤了，吓得够呛，后来才发现是那带剑美人受了伤，血水染湿了他的胸口。被那血冲昏了头脑，吓得她三魂没了七魄，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她带进了赵府，原先只是想着让他处理好伤口就行，谁知道耽搁这么久。　　　　万一人没了，那就糟了！　　　　小柳想也不想就撞门进去。　　　　从门外灌进一阵风，吹得门屋猎猎作响，一时间，纱幔翻飞，纱幔后的人影高挑，碧色衣衫往两侧扯开，松垮垮垂落在腰间，入目是一片冰肌玉骨，雪上两点红。那人药上了一半，匆匆将衣襟拉紧，雪眸怒视闯入者。　　　　一直到那一片雪肤从她眼前消失，小柳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顿时两耳发烫，张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那一片雪肤上的两点红一直在她脑海中晃来晃去。　　　　“你进来干什么？”美人大怒，扬起手朝她挥来，但似乎扯到了伤口，动作停滞了下来，眉头紧锁。　　　　小柳连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外面敲了好一会你都没反应，我以为……你别生气，又流血了！”　　　　美人刚上过药的伤口又冒血，点点血迹渗透衣服，咬着唇一副隐忍的样子，看着小柳的眼神有些阴冷又有些狼狈。　　　　“你好好休息，我我……我等会再过来……”　　　　生平第一次看了男子的身子，小柳吓得落荒而逃。　　　　所幸，那苏公子已经回府了，她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下一秒又绷紧了神经。前有苏公子，后有杀手美人，两边都是不好惹的，她只能祈求主子快点回府。　　　　最近的天气多变，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刻就飘下了雨，愈演愈烈，周围的人都匆匆散开，躲雨的躲雨，撑伞的撑伞，只有子欢像一个傻子一样，一个人傻愣愣站在大街上，双手摊开，一点点看着雨花散碎在掌心上，一不小心就被过路的人撞了下，差点摔在湿淋淋的泥水里。　　　　原本埋着师傅的墓穴一下子成了空坟，她问了几个师姐妹都没有人知道，都同她一般，听闻此消息后都一脸震惊。竟然没有人知道师傅的遗体的去向。她连个缅怀的地方也彻底失去了。　　　　衣袖被人扯住，低头一看，却是一个一脸脏兮兮的小孩。小孩跟她一样，头上都是水花，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扯着她往旁边去，看样子是想要她去躲雨。　　　　小孩的步伐很小，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她连忙抱起那小孩往有瓦遮头的地方跑。　　　　“拿着。”子欢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旁边的孩子，那孩子就蹲在她脚边，瘦得火柴棒，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那孩子看见她递过去的手，也不接，就傻愣愣地看着。　　　　“把身上擦干，不然要生病的。”　　　　那孩子还是傻愣愣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子欢和干净的手帕之间来回打量。子欢干脆自己蹲着身子将手帕往那小孩的湿发上擦拭。　　　　那小孩子有些执拗，总是躲着她的手，口齿不清，大概的意思是怕弄脏她的漂亮手帕。她把那帕子给他的时候，那小人儿宝贝似的双手捧着，笑弯了眉眼。　　　　被这陌生的小孩一打岔，她暂时忘却了之前的烦恼。眼看着雨就要停了，屋檐下躲雨的行人散了一圈，她温声问小孩他的家在哪里，她送他回去，这小孩都出来这么久，他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她想起她小的时候，在山里采药然后迷了路，体力不支的她躲在山洞睡得香甜，她的师傅师母和几个师兄师姐举着火把漫山野找她，她迷迷糊糊从山洞里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傅一把抱住，再抬头却摸得一脸湿润。她的师傅曾经为了她掉了许多泪，那个时候起，她就发誓决不让师傅难过。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终究还是把师傅弄丢了。　　　　那小孩跌跌撞撞在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瞧走在后头的子欢，一直走到一扇门前停下。　　　　这就是他的家？　　　　屋子周围静悄悄的，小木门吱呀推开，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刻，本该是各家各户烧柴炊烟的时候，这屋内却有些昏暗，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不像有人住的，反倒是空了很久的样子。没有见到小孩的父母。　　　　小孩站在昏暗的屋内，身影伶仃，一双瘦小的手不安地绞着手指。　　　　“你爹娘呢？”　　　　子欢问道。小孩没有应，低着头不说话，她却看得出他有些难过，像被父母抛弃那般。　　　　“吱呀！”　　　　破旧的小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青衫在门后闪现。她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容，原本低着头的小孩却直接奔着那青衫人影怀中跑去。　　　　“莲华？”　　　　那青衫人影也是一惊，姣好的面容一脸不敢置信。　　　　子欢清楚听到那小孩喊莲华爹爹。　　　　莲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