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门外看着,如果有动静随时通知我!“小松就这么被扔出了门,只听见星浊对自己说了这句话后,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    叶清猗小小地心疼了小松一下,便开始自己打量起这屋子。这是一间坐落在南穹外桐林里的一间小屋子,有的地方还结着蜘蛛网,落满了灰尘。刚刚星浊提起小松,引得一阵躁动,悬梁上有些灰尘便落了下来,叶清猗随手挥了挥,拨开眼前的一片朦胧。    星浊看叶清猗看呆了眼,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执拗,还有些生气,所有的情绪都满满当当地拥挤在这可爱的、泛着点点红光的脸上。    “看什么?”叶清猗开口骂了一句:“没看过我穿成这样吗?”    星浊眨眨眼,双手抱在胸前,饶有性质地打量着她。    天地良心,他真没见过。要非算起来的话,叶清猗穿得这么沉鱼落雁又闭月羞花,还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的见过,算什么见过呀!那时候他们刚刚才认识,见面的头一两次,叶清猗还穿得挺像个大家闺秀的,但没过几天,她便换成了方便行走和运动的衣服,自此之后自再没穿过寻常女儿的衣服。    星浊问过她为什么不穿了,她的原话是:穿着那衣服拖拖沓沓,不方便揍你!    现在,她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星浊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好笑,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已经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永远记住这历史性的一刻了。    他平复了心情,鼓起勇气,单手托下巴,围着叶清猗转了几圈,最后站定,说道:“清猗,你现在,比你穿军服的样子,好看多了。”    叶清猗脸又红了几分,碍于面子,她说道:“军服不好行动,只好随便找了点东西来穿。”说罢转而面向星浊:“我来找你说正事的,不要老看着我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发现星浊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奇妙的东西,想要惊叹出声,又非得憋着,连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不自在的感觉爬满全身,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去……叶清猗只感觉脑门一热,捏起拳头便招呼了上去。    听到房内传来“咚”的一声响,小松吓得赶紧起身,又不敢推门,只是在门外瞟了瞟,喊道:“星浊大哥!清猗将军!那个……那个,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你守着门就行。”星浊的声音传来,小松这才安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听话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夕阳笼罩下来,屋内点着火,将两个身影照射在墙壁上。叶清猗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眼睛紧闭,看那样子,心中明明还压抑着一团怒火。    “好了好了。”星浊揉着脸上一块微微发胀的地方,声线温柔地劝着叶清猗:“我向你保证,决不再看了。”    叶清猗一个眼神扫过来,星浊转了身,只将那好看的背影留给清猗:“我背对你,总行了吧!”    看着他一副不再生事的样子,叶清猗便开口了:“那日你托小松告诉我,在南城外发现了封墨的踪迹,我便猜测,是那药铺老板与封墨见面,引来了杀身之祸。之后我去调查,果然发现了端倪。”    “药铺老板名叫王华,原先是齐鲁之人,出身显赫,他的舅舅王推梁是齐鲁有名的大官。五年前被指认贪污受贿,残害平民,但当时没有证据,所以调查他的事情就搁置了下来。封墨当时碰巧在齐鲁一带出没,听说这事便杀了王推梁。此事一出,同王家有关的那些贵族,心里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知道,又害怕封墨会来取他们的性命,便联名声称封墨滥杀无辜。”    “所有人都在讨伐封墨的时候,便是王华将王推梁做的那些事情悉数抖出,证实了封墨的清白。王华与封墨从此便结交为好朋友。”    星浊一听,心想:好一招大义灭亲,也难怪封墨会同这样的人有所交集了。    “那是否已经证实王华的死与封墨有关?是哪门哪派的人,想要追寻封墨的下落,所以将王华杀死?”    “凶手杀人手法极其隐蔽,尸体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内力却遁入筋骨,调查了好些时候才弄清楚,是玉佛陀的人下的手。”    “玉佛陀是南穹江湖的门派之一,极其神秘,所经之处寂静无声。但江湖人都称那是‘无声胜有声’,无形之间就能化尸碎骨。王华的死,虽从表面看不出蹊跷,但是从内里开始调查,便能发现玉佛陀的痕迹。“    星浊语气黯淡下来:“我记得,玉佛陀曾与东洛族交好……果然东洛族的爪牙已经逼近南城了吗。”见清猗并没有回答自己,星浊继续提出疑问:“可是封墨他向来行踪不定,无欲无求,自在逍遥,为何又要到这南城里来?”    疑问一出,两人静默了很久。    叶清猗顿了顿,声音竟然柔了几分:“虽然已经锁定了凶手,可无论是玉佛陀的人,还是封墨,都还没有露面。所以,封墨出现在南城的真实原因还未查出。不过……这样一来,你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整番谈话下来,星浊竟然真的很听话地没有转过身来。周围微风四起,耳畔的长发在搔着脸上的痒,叶清猗还不习惯这披头散发的模样,便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忽而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道:“对了,神秘人的事情,你有什么线索了吗?”    “并没有。”虽然自己的嫌疑可以洗清,但星浊心里的担子并没有放下一丝一毫。对他来说,有更重要、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没有得到的答案。在一切真相都还没有浮出水面之前,他也决不会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叶清猗。    屋内的火光渐渐变弱。叶清猗伸手又往那火堆里面扔了几把草,扇了扇,将那抹明亮重新唤醒。门外的夕阳显现出暗紫色,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门外的小松偶尔动一动发出的些微声响。    叶清猗抬头,看房门那里没动静,冷不丁道出一句:“小松他告诉了我一些你在狱中的事情。”    星浊转过身,望着叶清猗的眼睛。“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说的就是这样的眼睛吗?那玻璃似的眼睛里,还泛着火光,但是却一片清明,令人心醉,就像叶清猗的名字一样。她这样说了,分明是想向他寻得一个缘由,想让他自己说出那样做的原因,想要一个答案。    “小松这家伙……我就知道他守不住秘密。”星浊低沉轻骂。    眼前的男人,脸庞棱角分明,眼眸乌黑深邃,定定地看着自己,轻骂小松时若隐若现的虎牙,让叶清猗自觉光阴流转,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清猗不说话,星浊便问:“你想听我说什么?”    叶清猗步步紧逼:“想听你解释,为何在狱中要打听我的消息。”    “因为想给自己留点念想,这样才能活下去。”    叶清猗心中一惊,转而哀恸起来。    “世人都以为,我是贼人之子,无恶不作,理应受到惩罚。但是只有我知道,在那一年,我同样失去了家人,失去了一切。所以,”星浊低声叹了一口气,那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叶清猗整个包裹其中:“我不想再失去你。”    听见这话,叶清猗只感觉有某种汹涌的情绪即将夺眶而出,眼前所见全是星辰大海,火光也都在一片深邃中翻涌了起来。    她甚至摒住呼吸,不停地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是啊,她怎么从来没有意识到,星浊同她一样,也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从此,这世界上,她只剩他,他也只剩她。他们的命运,原本就紧紧联系在一起。    “……对不起。”叶清猗在这静好夜色中,慢慢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她并不知道说出这句话,是为了什么,但她就是想对此刻的星浊说上这么一句。虽然脸上还有着些傲骄之气,但是面色已经柔和了很多。    “那,你是不生我的气了吗?”星浊语气温柔。    “嗯。”叶清猗回答:“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    星浊眼里突然露出一丝邪魅之气,上下打量着叶清猗,不怀好意地问道:“我的意思是,刚刚那件事,你……”话还没说完,叶清猗的拳头又招呼了上来,星浊这次有了防备之心,直接大呼:“小松!”    小松听到这声呼救,夺门而入,只看见叶清猗举着拳头正往星浊身上砸去,被这开门声一惊,定在了那里。    “星……浊大哥,清猗将军,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松,清猗将军想打你大哥,快来帮忙!”星浊喊出这句话,满心欢喜地等着小松的助攻。    可是小松先是看了看星浊,又看了看叶清猗,原地站定,一本正经地说:“我爹从小就教过我,不能打女人!清猗将军是嫂子,我就更不能帮你打了!”    清猗听到这里,拳头落了空,好像迎头被人泼了一壶开水,黑着脸就走出门去了。    小松凑到星浊身边不解地问:“星浊大哥,我说错话了吗?怎么清猗将军脸色那么不好?”    星浊给了小松一个赞许的眼神,望着清猗的背影低声说道:“不,你说得很对。她那是在害羞。”    小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走出房门,清冷之气便迎面扑来,刚从火堆旁离开,叶清猗觉得身上有一丝寒意,便双手握在一起搓了搓。身后星浊马上追了出来。    “回屋去,外面冷。”星浊道。    “不去了,里面生了火,心里还要窝火,不快活。”清猗一脸嫌弃,经历了刚刚的一番事情,这语气听起来难免有些撒娇的意味。    星浊无可奈何地笑笑,不再劝说,随着叶清猗的脚步在这桐林里行走。    一时间,寒风四起,温度比刚刚更冷了。两人渐渐走向了桐林深处,因气温骤降,忽起警觉。抬眼一看,眼前竟然是皑皑白雪,高耸入云的雪山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凶猛怪兽,要把两人吞噬。    这回,叶清猗和星浊倒也见怪不怪了,两人好似老夫老妻一般站定,从容地说道:“残梦?”    “嗯。”    一问一答间,一个身影从桐林中走出来。    “清猗将军,好久不见。”秦泽虽然神情有些紧张,已经持续焦虑了好几天,但看起来仍然是风度翩翩。    “我还在想来人是谁呢,原来是清猗将军。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这位是?”叶清猗这才想起来,秦泽并没有见过星浊,刚想开口介绍,就被星浊抢了先:“你好,我是将军夫人。”    叶清猗白了他一眼,捏起拳头予以警示。    秦泽带着残梦进了屋,双双坐于火堆旁。待清猗和星浊两人也坐定,他这才眉头紧锁,讲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    “不知将军是否还记得,我在幸福村时同将军讲过,残梦最近很不稳定,无法控制妖力?”    清猗点点头,示意秦泽继续说下去。    “我与残梦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很久,再加上我本就是医者,容易理解和读懂生灵的意图,所以我逐渐便能够体会残梦的想法。”    “残梦妖力不稳定,行动力大大降低。自七古妖传说出世以来,就只有一种东西,具有限制和控制上古妖兽妖力的力量,那便是尚琼玉。所以我推测,残梦的变化很可能是因为……尚琼玉已经现世。”    叶清猗神色凝重。    秦泽眉头皱得更紧了:“以上虽说是我的推测,但有另一件事情,却是真实存在的。“秦泽望向残梦,残梦也仿佛读懂了秦泽的心思,往他身上蹭了蹭。    “残梦告诉我,它感觉到了另一只妖兽的踪迹。而且,就在南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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