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黄曼全神贯注地开车,余梁和程乐保持缄默,谁也不理谁。其实在余梁的内心深处,并不觉得哪里得罪了朋友,他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为了打发时间,余梁滑开手机,登录QQ。  福尔摩斯:鱼妹妹,好久不见。  受伤的美人鱼:侦探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还活着。  福尔摩斯: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受伤的美人鱼:谢谢你的安慰,不然我可能——  福尔摩斯:打住!凡事想开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受伤的美人鱼:我是想开了,我想我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比他先死!  福尔摩斯:你几个意思?  受伤的美人鱼:一个意思——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谁好过!  福尔摩斯:Oh my gosh!你还是没想开!  受伤的美人鱼:最毒妇人心,这话将在我身上得到验证。  福尔摩斯:说什么呢。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可不准你干傻事啊!  受伤的美人鱼:……  福尔摩斯:多想想美好的事情,不要总是沉溺在悲伤的情绪里。  受伤的美人鱼:哥,甭劝我了,我决定了,我要杀人!  福尔摩斯:杀谁?你想把老公杀了?  受伤的美人鱼:不!我不杀老公,我杀小三儿!  福尔摩斯: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受伤的美人鱼:对,我已经病入膏肓!  福尔摩斯:不如咱们见一面吧?我开导开导你。  受伤的美人鱼:这个嘛……请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我下了。  福尔摩斯:想好了,给我答复。    退出聊天室,余梁若有所失地望向车窗外,眼神虚无。  “怎么啦?”  黄曼观察到他的情绪不对。  “一个女网友,发现老公有外遇,一气之下要杀掉小三儿。你说这……”  余梁摇头苦笑。  “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全国每天不知道发生多少起,有的已经造成悲剧,有的还在酝酿之中。所以说,你——”  “我怎么?”  “咸吃萝卜淡操心!”  黄曼放声大笑,余梁黑脸无语。    程乐的住处到了。  一套装修精致的三居室。  王荷披着一件宽大的睡衣,头发油腻腻的,睡眼惺忪,一脸倦容。  “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案子,居然扯到了我身上?”被程乐告知余梁的来意后,王荷惊诧的同时不忘撇清自己的嫌疑,“我什么都没干,完全不知情!”  “认识小丁吗?”余梁紧盯着王荷的眼睛。  “闻所未闻。”  “你总该知道许跃是谁吧?”  “许胖子吗?”王荷露出厌恶的表情,“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这说明你们之前有过关系。”  “你在曲解我的意思!”   “别误会。”余梁解释道,“有个叫小丁的男子,上周二晚上目睹你和许跃在一块,两天后又在狂欢一夜城见到你,并且和你得很投机。有没有这回事?”  “好像有吧。”王荷说,“那天我喝多了,具体聊了什么,我记不得了。我认识许跃是在半个月前,我拿命发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因为买车的问题,我和程乐闹翻了,我脾气大,受不了委屈,动辄火冒三丈,或者大哭一场。火冒三丈的时候,摔盆、砸碗、撕扯、对骂,犹如泼妇;大哭一场的时候,悲观厌世,躲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着,或者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出卖身体和灵魂——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程乐的惩罚,让自己更坏,让程乐更爱!  “那晚,程乐动手打了我,没有打脸,却在我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抓痕,我照镜子的时候都不敢看自己;他把我踹倒在墙角,后背擦伤一大片,有的地方肿了,摸上去又硬又痒,有的地方破了皮,拿热毛巾一敷,痛入骨髓,像鞭子抽了一顿。我愤怒又害怕,想着一定要离开他,去他妈的爱情,老娘不稀罕!然后我去了一个姐妹那儿,她叫阿美,跟我特要好,她关心地问我,还痛吗?我说,不痛了。她说,男人不靠谱吧?我说,嗯。她说,想重操旧业不?我不说话,连喝了三大杯水。阿美说,行啦,知道你渴,跟我回一夜城吧,那里是大海,管你喝个够……  “当晚,我被许胖子盯上,他的双眼泛着绿光,像狼。干我们这行,按说没资格挑肥捡瘦,但我有洁癖,三种男人不伺候:一,二十岁以下、六十岁以上的;二,患有腋臭、脚气或其他怪毛病的;三,第一眼看上去就讨厌的。许跃属于最后一种,是我所讨厌的男人类型——鼻孔大,眼睛小,五短身材,肥胖如猪!他意发风发地跟我谈理想,问我想当明星吗?一出场光芒四射,再转身四射光芒的那种?我说,谁不想啊,我要有那个本事,早不在这地方混了。他说,我可以帮你。我说,你不会是导演吧?他说,我不是导演,但我认识几个导演,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我说,凭什么?他说,凭交情。我说,切,交情能值几个钱?他立即掏出钱包,拉开之后,各种金卡。他说,不谈交情,可以谈这个。我说,你是什么人?他说,商人。我说,我不喜欢钱,钱也买不了我。他说,那你来这里干嘛?我说,找刺激。他说,我帮你。我说,用不着。他低头傻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不跳!喝酒呢?不喝!他很扫兴,拧身走了。  “几天后,一夜城里,我们再次相遇。他精神委顿,像患了重病,可怜巴巴地说,要坐下来喝一杯吗?我说,那就喝一杯吧。他额头冒了汗,似乎很热,就脱了外衣,我想替他接下,他谢绝,说不麻烦了,我自己来,信手搭在了椅背上。这时,服务生端酒来,他为我满上酒,笑问,你猜,十分钟前我在干什么?我想了想,应该在干一件很快乐同时也很痛苦的事儿吧。他非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指了指他的脸,看,面部发黑,眼眶深陷,嘴唇紫得像茄子,吸毒了吧?他不自然地点点头,我有一朋友,做毒品买卖的,很早就劝我吸,我没吸,因为我知道那东西沾不得。但是自从拿到那张验血报告,我就放开了,纵情狂欢!吃、喝、嫖、赌——我腻了,还差一样,抽。对,我得抽,死命地抽,因为我快没有命了!我问那朋友还有多少现货,我全要了!吸毒的感觉,就像你说的,快乐和痛苦,总是循环交替……  “许跃八成得了绝症,但跟我没关系。我跟他说,我原来有个姐妹儿,也吸毒,缺钱的时候,什么都做,甚至跑到街边拉客,人家不干,她就当街撕了衣服,诬赖非礼,常常被打得头破血流。后来死在了垃圾场,尸体让野狗分食掉,别提多惨了!听了我的话,许跃神色惶恐,坐立难安,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将来。他开始忏悔,他说,我这辈子做过很多坏事,对不起很多人。最令我感到愧疚的有三个女人。第一个是苏一敏。她的风流成性全是我造成的。如今,她已不在人世,一条丝袜就要了她的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杀的,因为我想她死,她就死了,我去杀她,她就被杀了。世上的事,很难说得清,那天的事,我更说不清了。我想说声抱歉,但她听不到了。第二个是我老婆。这些年,我在外面花天酒地,冷落了家里的她,我欠她太多太多。最后是我女儿。她还不满一周岁,乖巧、可爱,特别喜欢叫爸爸,嘴可甜了,可会撒娇了。宝贝啊,爸爸要走了,你会想爸爸吗?  “说到这儿,许跃哭了,哭得很伤心。我问他,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他抬起头,抹着眼泪说,我不能告诉你,我怕你讨厌我。我说不会。他坚定地说,一定会的!我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慢慢喝,我得走了。他起身相送,先是热烈拥抱了我,然后深情吻了我。我相信,无论许跃此人有多么混账,他的吻是干净纯洁的。”    王荷终于停了下来。  讲述过程中,她不时变换坐姿,左手紧扣住程乐的右手,生怕挣脱了。  “小荷,这些话怎么不早说呢?我一时糊涂,冤枉了你,还打了你,我真该死!”程乐脸上写满了自责。  “打我也好,骂我也罢,都是我出去鬼混应该受到的惩罚。”  王荷别过脸去,泪水涟涟。  “我必须承认,有时候做事太过鲁莽!”  “不,你能接纳我这种女人,对我而言已是三生有幸!”  “对于你的过去,从此我绝口不提!”程乐信誓旦旦,“小荷,嫁给我吧!相信我会成为一个称职的老公,因为我爱你胜过一切!”  “嗯,我也爱你!”  王荷笑中带泪,幸福无比。  “那啥……”  余梁看不下去了,干咳一声,问道:“嫂子啊,那晚你陪着许跃上楼的一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有所误会?”  “他吻过我之后,非要请我跳舞,我想反正他时间不多了,跳就跳吧。完了后,他向我告别,刚迈开步,腿突然抽筋了,摇摇晃晃站不稳。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到三楼307找个朋友,我说我送你吧,他说不用了。他越是推辞,我越想帮他,就搀着他往前走了。刚进电梯,程乐冲过来了,然后……我们回家了。”  “可是,根据小丁回忆,那天你们走后,许跃并没有上楼,很快也离开了。而且腿脚灵便得很!另外,三楼307根本是间空房,不存在他讲的所谓朋友。”  “这我就不晓得了,也许他一直在骗我吧。”  王荷哼了一声,低下头去。  “身上还痛吗?要不要陪你去看医生?”  黄曼关心地问。她知道王荷挨了不少打,程乐当时正在气头上,下手不知轻重。  “谢谢!我还好啦。”王荷苦涩一笑。  “今天就这样吧,你俩好好的,别再怄气了,我们走了。”  作为哥们,余梁又叮嘱程乐几句贴心话,好男不跟女斗、退一步海阔天空云云,然后和黄曼打道回府。  “忘了跟你们说,我知道许跃藏身何处!”  王荷突然叫住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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