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路过

项舟讨厌这种感觉。　　　　他讨厌丁可可和其他人说话，收下其他人的花——尤其这个其他人，还是和“项舟”这个身份一样，刚刚才认识她的人。　　　　他也讨厌会为这些事莫名其妙发脾气的自己。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甚至都开始讨厌丁可可了。　　　　——因为她让他变得，都不像自己了。一颗心全都不由自主，心里挤满了又酸又苦的气泡，而且还在不断发酵、变大、爆炸。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丁可可”和“王可可”而已。　　　　他克制着想要跨过半座城去找她的冲动，只在手机上对她道歉：【对不起，刚刚在上课，没看到消息……】　　　　【你欠可可一首歌：哈哈哈没事，就知道你在上课。】　　　　【是舟舟不是可可：你回学校了吗？】　　　　【你欠可可一首歌：没呢，和朋友在外面吃宵夜。】　　　　【你欠可可一首歌：深夜烤串哦，有没有很馋~[图片][图片][图片]】　　　　项舟眉峰紧紧地蹙起，下一秒猛地抓过背包，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忍不下了。如果不做点什么，今晚他一定要失眠了。　　　　* * *　　　　夜市的小桌子前，周维韬看着丁歌手机不离手，笑道：“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烤冬菇上来了，再不吃都凉了，你在忙着和谁报备行踪呢？”　　　　“一个朋友，她也是你们K大的，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学姐……”丁歌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他：“对了，我记得你是经济系的对吧？那她是你直系师姐哦。她也是读经济的，而且成绩很好，年年都拿奖学金，说不定你认识。”　　　　“嗯？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王可可——名字和我小名一样。”　　　　周维韬侧头想了一会，摇摇头：“没印象。”　　　　丁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个系的学生那么多，不同年级的话，不认识也很正常。而且这时候，她更关心自己的分数——虽然她和小舟舟几乎无话不谈，但关于龙界考核的事显然没法跟她讨论。　　　　她只能问周维韬：“你觉得晚上涨的六十分是因为我唱歌吗？”　　　　“你也没做其他的事啊。”　　　　“是这样没错……可是唱一首歌就能涨那么多吗？那我干脆天天站在天桥下卖唱好了……”　　　　周维韬帮她分析：“天桥那种恐怕不行，今晚分数多，可能是因为听的人多，另外音乐厅现场的效果也好。”　　　　“那如果去当歌星，让上百万的人听我们唱歌……分数不是涨的很快？”丁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桌面，她是个急躁的行动派，有了想法就直接拿起手机问师兄。　　　　【丁歌：@吕杰，师兄，我们青训营里有没有当明星的前辈啊？】　　　　【吕杰：……师妹何出此言？】　　　　【丁歌：我晚上唱了一首歌，涨了六十个点呢——感觉当歌星是个得分的捷径哦~】　　　　【吕杰：师妹，咱先不说得分，首先当歌星这一点，就没有捷径可言哦[微笑]。你想想每年有那么多新人一窝蜂地扎入娱乐圈，最后出头的能有多少？】　　　　【丁歌：是哦……】　　　　丁歌是个脑细胞只会打直球的生物，完全没发现自己最初提的问题被师兄绕开了，只听到师兄说的“当明星不容易”。想想也是，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她连造星公司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说当明星就当上了。　　　　但群里却有另一个人看到了希望。　　　　【王博涵：六十个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分数！！！】　　　　【王博涵：兄弟们，我觉得我还是可以为六十个点努力一把的。决定了——就从报名我们学校这一届的歌手大赛开始好了，说不定就此成为歌坛小天王，荣登高分榜，迎娶白富龙，走上龙生巅峰[奋斗][奋斗][奋斗]】　　　　【王博涵：你们放心，等我开了演唱会，一定邀请你们当嘉宾】　　　　烧烤铺子的小桌前，丁歌笑得不能自已：“哈哈哈哈王博涵他戏好多哦。”　　　　笑过王博涵后，靠唱歌得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短暂停留了一下，就快速划过去了。之后她一边吃着烧烤，一边听周维韬说他转专业的安排，到十点半才回学校。　　　　这一次，周维韬一直送她到了校门口。原本他是想要送她到宿舍门口的，但被丁歌拒绝了：“今天真的太晚了，你们学校又远，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周维韬看了两眼校门口的保安，确认学校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和她道别了。　　　　丁歌怀里抱着周维韬送她的花，一路哼着小调走回宿舍。十点多的学校并不冷清，校道上三三俩俩走着不少刚下晚自习的学生，不时就有人朝她手中的花看过来。　　　　丁歌一惯是个粗神经的，也习惯了别人偶尔投过来的视线，这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走到自家宿舍附近的分岔口的时候，忽然有种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的错觉。　　　　哦不是错觉——前方路灯下，站着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他身高体长，路灯下深邃的五官显得有些凶，这时正恶狠狠地瞪着她。而这个人……长的怎么那么像他们青训营的留级生？　　　　丁歌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项，项舟？”　　　　那人从路灯下朝她走了过来，五官也随之覆在阴影里，更看不清了，让他低沉的声音听上去更为严厉，隐隐带了一丝斥责：“十点四十三了。那么晚回来，就不怕不安全吗？”　　　　丁歌被他的问话砸得有些懵，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他：“周维韬有送我到校门口的。”　　　　阴影里的五官似乎更冷峻了。　　　　丁歌疑惑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对方冷冷答道：“有事路过。”　　　　这冷冷的态度一看就不适合问他是办什么事，虽然丁歌有点好奇——她想起上一次他似乎也在这附近办事，发现对方在这一带的事情还挺多的。　　　　而眼下，两人杵在这里一语不发的样子，似乎挺奇怪的……丁歌眨了眨眼，努力想了个话题：“你看到群消息了吗？今天我上台唱歌了，还挣了六十分呢。”　　　　“看到了。恭喜。”依然是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丁歌咽了咽喉咙——妈妈欸，这人真的好高冷啊。虽然说她对青训营里的五小龙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但也架不住对方一直对她放冷气……　　　　“……确实有点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你办完事也早点回去哈。”丁歌扬起一只手，对他摇出道别的手势。对方却朝她伸出一只手。　　　　“嗯？”这是要干嘛？　　　　“这束花，”只见这位留级生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目光紧紧锁着别人怀里的花：“能把它给我吗？”　　　　对方气势太足，丁歌一怔之下，就把花递过去了。然后见对方接过那束花，倒垂着拎在手上，对她道：“走吧。”　　　　“走……走去哪？”　　　　对方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送你回宿舍。”　　　　丁歌看了眼前面十来米的宿舍大门，但在刚刚那一瞥的余威下没敢说什么，愣愣地跟上他，走在他旁边。丁歌忍不住往这个气场有些特别的留级生身上偷瞄了一眼。　　　　他应该是有点不高兴。唇角抿得死紧。　　　　丁歌把溜过去的视线牵回来。　　　　她的嘴角也扁了扁——好奇怪的小龙。　　　　十来米的小径，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到了。到了她宿舍楼的门口，丁歌转身，朝他伸出手：“我到了哦，谢谢。”　　　　她伸手是想拿回那束花。　　　　可是留级生却跟没看到她的手一样，只冷冷地点了个头，道：“早点休息，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后，这人就用刚刚和她一起走过来时完全不同的步履，快步走开了，迅速消失在门口。　　　　丁歌看了看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又看了看已经不见人影的小径，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所以这人过来对她放了半天冷气，目的只是想要抢走她的花吗？　　　　虽然被抢了花，但丁歌莫名的有点想笑——他真的很喜欢花啊。而喜欢花的男生，心都不会太坏，丁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有一点点看懂这个留级生的画风了。　　　　等丁歌回到自己的房间开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刚刚在分叉路口，他走在她前面……他是怎么知道她宿舍往哪边走的？　　　　唔，也许刚好就走对了吧。　　　　* * *　　　　【你欠可可一首歌：小舟舟，你还记得我上次送粉玫瑰的那个老乡么，我发现他真的好喜欢花啊，虽然很可爱，但他今晚抢了我人生中第一次演出收到的花，[不开心]】　　　　【你欠可可一首歌：而且他好像有点点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的时候，表情都超冷的，像个移动制冷机……】　　　　【你欠可可一首歌：我感觉我平时的人缘还挺不错的啊，但好像这两次每次遇到他，都惹他不开心了……】　　　　【你欠可可一首歌：……喂喂，你最近有点过分了啊，好像越来越懒得理我了，都不和我说话[不开心]】　　　　项舟把打了一半却半天没有下文的【他没有不喜欢你】匆匆删掉，重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她：　　　　【没有不理你。晚上的事对不起，因为上课没及时看到你的消息，错过你的节目……以后不会了。】　　　　所以，不要再找其他人了，好不好？　　　　……这个晚上，虽然他穿过半座城去找她了，但最后，他还是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