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两全（一）

那宣敕封的蒙古贵官本已给祁志诚拿住，这时高声叫道：“全真教的各位道长，快掷下兵器，听由掌教赵真人发落。”　　甄志丙喝道：“赵志敬背祖叛师，投降外敌，身负大罪，已非本教掌教。”他见情势虽极其不利，仍决意一拼，指挥群道迎敌，但群道大都赤手空拳，斗不多时，已有十余人尸横就地。甄志丙、李志常、王志坦、宋德方、祁志诚等一一失手，或兵刃被夺，或受伤倒地，或被点中穴道，余下众道被尹克西率领的武士逼在大殿一隅，无法反抗。　　郭芙见此，心知不好，却也拿不定主意，一时也束手无策。　　却说那贵官官阶甚高，尹克西、潇湘子等均听他号令。他见已获全胜，向赵志敬道：“赵真人，瞧在你的面子上，全真教教众谋叛抗命只是，我可以代为隐瞒，不予启奏。”赵志敬躬身连连道谢，猛地里想起一事，忙向潇湘子低声道：“有件大事尚需前辈相助，我的师父师伯叔等五个在后山静修，他们若是得讯赶来，这……这……”　　潇湘子阴恻恻道：“赶来便赶来，我给你打发便是。”赵志敬不敢再说，心中颇感不满，一面又暗自担忧：“你别小觑了我师父、师伯，他们当真来此，你有得苦头吃了。但若是五位师长打退蒙古武士，我可要性命难保。”　　郭芙听见此话，暗暗撇撇小嘴，心道：“那死人脸也太托大了，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可不是摆设……”又转念一想：“对呀，可以找余下的全真五子来清理门户……”想着，她便往四周张望几下，心中也不知全真五子在何处闭关，总之应是在山洞中了。　　此时，三清殿中又起波澜，那宋德方同李志常低声说了几句话，宋德方连连点头。恰逢此时，蒙古贵官宣敕已毕，众人都围着赵志敬，宋德方突然跃起，抢到三清神像之后，尼摩星叫道：“站住的！”宋德方哪里理他，发足急奔。尼摩星双足已断，无法追赶，左手一扬，一枚蛇形小镖激射而出，扑的一声，便要打中宋德方的左腿。郭芙见此，昨夜捡来防身的小石子恰在手边，两指运力，一声破空之音，小石子将那枚蛇形小镖打落在地上。郭芙自见了李莫愁之后，心中不忿她污蔑自家的弹指神通，便缠着杨过苦练这些人的功夫，近日出手，功力初现，她不禁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抬起头正要笑着炫耀一番，才惊觉到身边早已没有杨过。郭芙苦练这么久，心知杨过也付出不少心血，练成之时，却没有他来分享喜悦，心中失落可想而知，她抿抿嘴巴，心道：“等下见了杨过，我可不理他了，除非……除非……他向我作揖赔礼，叫我一百声郭女侠，我才再将弹指神通展示给他看。”　　大殿中众人俱是一惊，竟是没有发现大殿顶上还藏着人。宋德方则无暇他顾，拼命奔跑，几名蒙古武士便追了上去。郭芙心念一动，猜测宋德方冒死跑出大殿，必定是外出求救去了，当此时，终南山上也只有全真五子能来打发蒙古人，便忙跟了上去。　　潇湘子与尹克西同时道：“我去揪那人下来。”便双双抢步上得大殿顶上，但见一个红云似的身影盈盈往后山方向去了，两人也不便再追。尼摩星因双足残疾，只在大殿中等候两人回来，及至见了两人，便一叠声地道：“是谁？可是杨过那小子？”原来再襄阳城外，他与杨过交手时，曾见过他施展弹指神通。殿中众道也是一惊，也不知杨过光临全真教是福是祸。　　尹克西摇摇头道：“不是杨过，是个年纪尚幼的小姑娘，我瞧她往后山去了。”尼摩星闻言，阴沉着脸追问道：“便不是杨过，也必是同杨过关系密切的人，你们怎么不将她杀了？”说着，焦黄的脸上青筋剧烈地抽搐两下，瞧起来森然可怖。尼摩星双腿折断，实受杨过和李莫愁之赐，此时虽不见杨过，但见与他相关之人，满腔怨毒都要发泄在她身上。　　马光佐瞧不惯他这幅模样，便大声道：“都道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了，你还不放过人家？”潇湘子也是“哼”了一声，道：“你若想去追，你便去追好了。”说着，特意瞧了尼摩星双腿一眼，尼摩星只气得倒仰，待要动手，尹克西心知己方几大高手素来不睦，然他本是西域大贾出身，心中算盘打得极精，忙打圆场道：“我们此来，是为陪贵官宣敕全真教掌教而来，实不必管那姑娘，后山有金轮法王，她哪里能讨了好去？”那尼摩星心中虽不甘，也知斗气事小，若是砸了差事，在忽必烈帐前失了信誉，那才是因小失大，便先按下与马光佐、潇湘子的争执，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殿中被捆着的众道士。　　别人还可，独甄志丙听闻方才是一位同杨过关系密切的姑娘，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小龙女，他心中暗道：“难道她对我不忍，所以才出手相助？我……我……心中……”忽觉有人注视自己，抬头才发觉是赵志敬。甄志丙只一眼便知道赵志敬看穿了自己，面上不免有些羞惭之色。赵志敬却向他走近两步，低声道：“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相好？”甄志丙脸色一白，额上的汗涔涔而下。　　暂不提三清殿中之事如何，单说郭芙追着宋德方而去，见他奔到丹房去，便以为全真五子就在里面，正要进丹房时，却见宋德方又佩剑奔出，心中一笑道：“我也是糊涂了，哪里有人在丹房闭关呢？”耳边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原来是蒙古武士到了，她便接着在房顶的优势，抄起几块瓦片便砸了下去，片片正中那群武士左右腿大穴。　　宋德方只听得身后一阵哀嚎之声，心知有人暗中相助，瞧这样子是友非敌，便放下心来，发力向玉虚洞跑去。郭芙见那群蒙古武士倒地哀嚎，便拍拍双手，却发现宋德方矮小的身影在重重叠叠的重阳宫中转了几个弯，早已不见踪迹。　　郭芙提步跃过几间房舍，依旧没有瞧着人影，不免有些泄气，心中埋怨道：“怎么一个一个的步法那般快？杨哥哥也就罢了，那道士怎么也追不上？”她越想越觉得有些生气，对着脚下的瓦片踢踢踹踹的，一个用力，将几块瓦片踢得散落下去。　　只听“哎呦”一声，郭芙听这声音不像蒙古人，便往下一看，是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道士正倒在地下，双手抱着自己的右腿正哎呦不止。郭芙吐吐舌头，心中也知自己伤到了人，忙探出脑袋道：“对不住了，我不知下面有人……蒙古人来了，你还不去躲起来？”说罢，便又向远处房舍跃了几下，依旧瞧不见人，心中暗暗着急：若是能碰到个人就好了，也能问问路。她又想了想，差点惊叫出声，方才可不是个人？想着便忙回过身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