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

回去的时候已近中午，乔阳要带慕汐雨去吃饭，而慕汐雨却想着两位好友和慕灵薇，想要回去给她们做饭。乔阳一脸的心疼，说：“让她们一起来，你别忙了，前三个月很危险的。”　　　　“或者，可以自然流掉？”慕汐雨想，不能打，如果自然流产总应该没事的吧。她有点想尝试。　　　　乔阳讶然地转头看着她，看得特别认真仔细，看得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定格为面无表情。他很想跟慕汐雨说“我们一起养他好不好？”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明白，慕汐雨是真的不想要。　　　　毕竟，当初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的。甚至，她是拒绝的。　　　　乔阳选的是一家药膳馆，前几天得知慕汐雨怀孕的消息，他就想照顾她。可是他根本不会做饭，自己照着网上的教程学，煮出来的饭不是太硬，就是成了粥。炒的菜虽然没有电视剧里的那样夸张——既没烧焦也没把糖和盐搞混，但味道确实太差。所以他只能借助各种各样的饭馆了。　　　　两人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彼此沉默着。慕汐雨是拿着手机在查询子宫壁薄的人流产以后会有多大的影响，如果影响不是很大的话，她或许可以试试能否通过撞击致使流产；如果有影响，她只能将孩子生下来。　　　　可是她跟乔阳之间本来就牵扯不清。如果被同事们知道自己怀孕了，肯定又要被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而且这一次时间会更久，同事们对她的厌恶情绪会更严重。　　　　最严重的，她有可能因此而失去工作。现在这个时候的她，怎么能失去工作呢？　　　　慕汐雨越想眉皱得越紧，仿佛已经失去了工作似的，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满脸都是即将失去工作的恐惧和何去何从。好在乔阳一直看着她，在她快要完全陷入情绪当中的时候一把握紧她的手温声说：“不要怕，有我。”　　　　慕夕阳仰头怔怔地看着他，起初感动是有的，但及时清醒了过来。她抽出自己的手说：“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　　　　在俗世里摸爬滚打越久，就越明白，只有自己才是可靠的。年少时的慕汐雨或许想过，父母是可以依靠的，但她辍学进入社会后，逐渐地明白到，父母亲人都是不能依靠的。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　　　　虽然她有遇到可以信赖甚至可以交付真心的朋友，但终究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朋友对她的好。并不是她对朋友毫无信任，而是她没办法让自己松懈。多年来紧崩惯了的人，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温暖就放松自己。　　　　何况，父母都不心疼她，朋友又有什么义务帮她，助她。不在亲人和亲友范围内的乔阳，就更不可能了。　　　　乔阳知道她在想什么，正要开口时却看到陈梦熙抱着个小女孩过来了。明明是他请客，对方却仿佛没看到他一样，只跟慕汐雨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然后问服务员要了菜单开始点菜，一点都不客气的。　　　　反倒是慕灵薇非常甜美地喊：“小汐姐姐好，大哥哥好。”萧若璃也表达了感谢。　　　　相看俩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对方当空气。慕汐雨看看好友，又看看乔阳，放弃了让两人和解的想法，和好友说起话来。　　　　菜上的很快，慕汐雨发现多是自己爱吃的，不由看了一眼陈梦熙。陈梦熙哼一声说：“你脸色太苍白了。”　　　　几人都看着她的脸，确实是苍白无一点血色的，好像重病的人，看得人心生疼惜。所以当服务员将一盅汤端上桌的时候，萧若璃和陈梦熙都去拿勺子，打算盛一碗给慕汐雨。　　　　汤是山药排骨汤，但汤里放了薏米。乔阳在知道慕汐雨怀孕后补了些孕期知识，知道薏米孕妇不能吃，所以看到陈梦熙将盛好的汤端到慕汐雨面前时，他给推了回去，说：“你自己喝。”　　　　陈梦熙以为他又要跟自己作对，瞪着乔阳说：“又不是给你盛的，少自作多情了。”又给端到了慕汐雨面前。　　　　对于好友的体贴，慕汐雨感到非常开心，而且也怕两人又吵，于是端起碗就打算喝，结果被乔阳手快地抢走了。由于动作大，还溅出来一些，沾在了慕汐雨的衣服上。　　　　陈梦熙怒了，拍桌子说：“渣男，我看你丫的根本不想请吃饭吧，汤都不给喝是几个意思？！”　　　　慕汐雨也仰起头看乔阳。乔阳将抢来的汤放到自己旁边，直视着慕汐雨说：“孕妇吃薏米会导致滑胎。”　　　　慕汐雨听得一愣，陈梦熙也是懵的，反倒是萧若璃听了后想到了慕汐雨这几天很少和她们吃饭，一起吃饭的时候也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再结合乔阳的话，转头问慕汐雨：“你怀孕了？乔阳的？”　　　　陈梦熙闻言转头看向慕汐雨，非常平静地问：“璃说的是真的？”　　　　慕汐雨在两位朋友灼灼的目光里点了点头，闭上眼准备承受两位好友的怒火。可她等来了“啪”的一声响，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她愣了几秒才睁眼，看到的是好友陈梦熙抬手打了乔阳一巴掌，看着力道不小，而乔阳的另半边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指印。　　　　慕汐雨还是有些懵。陈梦熙在用力地打了乔阳两巴掌后还是觉得怒火难熄：“渣男！肯定是你强迫的！”一句话说完后更生气了，这会儿不打脸了，直接三两步过去拿脚踢。　　　　萧若璃虽然也很生气，但总归还有点理智，赶紧跑过去抱住她。可纵使这样，乔阳也还是受了陈梦熙一脚，只是程度减轻了些。他并没有生气，从知道慕汐雨怀孕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过陈梦熙这一顿打的。　　　　“放开我！这个渣男，我怎么没早点打死他！”陈梦熙挣扎着，气得眼睛都红了。　　　　慕灵薇一开始吓了一小跳，她不知道陈梦熙为什么忽然打乔阳，但她知道陈梦熙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妈妈，于是张开双臂将陈梦熙挡在后面，一副毫无原则地护着陈梦熙的样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萧若璃此刻真想抱着她使劲儿蹭，太可爱了。　　　　但她只是紧紧地抱住陈梦熙。她明白好友的心情，陈梦熙见证过慕汐雨一路走来的不易，所以特别爱护她。她没办法替慕汐雨承受那些来自最亲的人所给予的痛苦，只能多给予她一些来自朋友间的温情。这也是在知道闻嘉宇脚踏两只船的时候她并不如何生气，而对乔阳却如此痛恨的原因。　　　　“带他出去！”萧若璃眼看要让陈梦熙挣脱了，只能让另一个人走，但她这话却是对慕汐雨说的。　　　　慕汐雨几乎是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拉着乔阳就往外走。很多人探头看着他们。而更难堪的是陈梦熙的话。　　　　“慕汐雨，你要是敢跟他走，咱们就绝交！”虽然知道这只是气话，可是她还是不争气地哭了，拉着乔阳快步出去了。　　　　出了店，慕汐雨顶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说：“你走吧，以后尽量不要在梦熙面前出现了。”　　　　这是不跟他走的意思。乔阳转身看着慕汐雨好一会儿，几次张口还是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慕汐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抬手抹掉脸上的泪，然后转身又进了店。　　　　陈梦熙表面看着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不理人，自顾自地吃菜喝汤。这一行为让有些担忧她会一直闹下去的萧若璃稍稍放了心，也就不再试图找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了，不然她要被好友暂时放入黑名单了。　　　　慕灵薇双手藏在桌子底下给爸爸发短信。　　　　慕汐雨进来的时候陈梦熙正在大口吃菜，好像那些菜全变成了乔阳，那表情实在有些狰狞。慕汐雨却看得眼泪差点又下来了。被人这么用心地护着，自己却辜负了她的一片爱护之心，慕汐雨自己都觉得自己该被讨厌。　　　　“不准坐。”陈梦熙仰头看着准备在旁边坐下来的慕汐雨说：“咱们认识吗？就往这里坐。”　　　　慕汐雨当没听见一样坐了下来，还把椅子挪近了点，非常诚恳地说：“我错了。”　　　　陈梦熙说:“你哪里错了，错的明明是我，多管闲事。”　　　　慕汐雨厚脸皮地挽住她的胳膊，并在上面蹭蹭:“抱歉，梦熙，让你为我担心。”　　　　萧若璃看慕汐雨连撒娇都用上了，便知道陈梦熙这气也就一会儿的事。于是长舒一口气，拿起汤勺盛了一碗汤放到慕灵薇面前，说:“小薇薇，来喝汤哦，不要和你爸爸聊天啦。”　　　　慕灵薇还以为自己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没人知道，闻言惊得眼睛大大的，看起来好萌。萧若璃没忍住抬手捏可捏她的小脸颊。　　　　慕灵薇拿起调羹说:“我还以为璃姐姐不知道。”　　　　陈梦熙本想继续装冷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错在哪里知道吗？”　　　　“我不该跟乔阳不清不楚，不该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不该喜欢他，更不该……”　　　　“停！”陈梦熙说:“你丫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气得胃口都没了，索性放下筷子，面对慕汐雨，“为什么怀孕了连我跟璃都要瞒着？你是不是想自己偷偷打掉，然后当没有这回事？”　　　　连这也没猜准，梦熙也没有粗心嘛。慕汐雨实话实说:“我怕你们知道后对我失望，后悔自己交了这么个不知自爱的朋友。”　　　　这话萧若璃听得皱了眉，陈梦熙是气得手都抬起来了，但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她握了握拳，深吸了几口气才说:“我特么地真想揍你。慕汐雨，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朋友？这种情况下，朋友只会担心你，只会气那个让你不自爱的人渣。”　　　　“梦熙说得对。”萧若璃说:“我们了解你，知道你不是不自爱。相反，正因为你自爱，所以才没有接受乔阳的喜欢，所以才使得自己如此痛苦。不然，怀孕应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陈梦熙问:“你说，你不告诉我们，是不是想偷偷去打掉？”　　　　慕汐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今天上午去了但没有打掉”她不敢停顿，不然陈梦熙会气的原地爆炸。她看一眼陈梦熙，又说，“医生说我子宫壁太薄，如果打掉的话这辈子可能都怀不上孩子了，就算怀了，也保不下来。”　　　　“所以只能生下来。”陈梦熙低声说，皱着眉深思熟虑的样子，这在她脸上是很难看到的表情。　　　　“你自己怎么想的？”萧若璃问。　　　　慕汐雨缓缓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想打掉，可我也喜欢孩子。”　　　　陈梦熙没有考虑多久:“如果是我，我会生下来自己养。”她也知道这种决定只能慕汐雨自己做，所以才说“如果是我”，毕竟她身后没有父母弟妹要抚养。　　　　沉默地吃完了饭，慕汐雨拉住准备去付款的陈梦熙，说:“我生下来。”她仰起头，再次说，“我不敢赌，所以我决定生下来，以后可能要麻烦你们多照顾我一点了。”　　　　陈梦熙说:“那必须照顾啊，到时候让孩子叫我干妈就行。”　　　　萧若璃则想得更多，但并不打算干涉好友的决定，只说:“我也要做干妈。”　　　　慕汐雨看看两位好友，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