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时候,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我已经订好了周六下午四点半的机票,打算结束三年零七个月的漂泊飞回她的身边,让她准备好满汉全席,额。。。或者烧茄子和卤鸭腿也行,热烈欢迎我一下。 谁知我妈根本没听进去,一直在电话里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述她和李叔如何在商场里买了两件打折情侣羊毛衫却意外中了两张豪华游轮船票的科幻故事。最后兴奋的通知我,周五一大早他们就要环游世界去了。 我不得不打断她。 我说:“文欣女士,知道我李叔对您好,但是您这么肆无忌惮的秀恩爱考虑过我这只单身狗的感受吗?好歹我也是您亲生的不是!” “那可难说!”我妈一本正经,“哪天有空得去当初生你的医院查查,看看是不是和别人抱错了!” 我震惊:“啊?还有这种可能吗?” “啊什么啊?”我妈有些激动,“你说说,你妈的性格!你妈的智商!你妈的才情!你怎么一点儿都没遗传到呢!” 我一头雾水的劝她:“妈,有事儿说事儿,骂人。。。就是您的不对了。” 文欣女士做了个深呼吸,略平静了些才幽幽道,“前几天我听岳岳说,你当初之所以一根筋的非要上医科大学。。。”她顿了顿,我心头一紧,使劲咽了口口水,她接着说: “居然是为了追-男-生?”最后三个字声调逐字走高。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顿猛咳。 我妈不理会我,撕心裂肺道:“最重要的是,大学五年你竟然都没有追到手!我现在挫败感很强烈啊很强烈!” 感觉自己抓错了重点,我急忙解释,“妈,不是啦,他大我5岁,学习又特别好,我大二的时候,人家博士都读完了。我这不是时间不够用吗!”又暗暗咬牙:“苏岳这个大嘴巴!” 我妈语重心长:“不要怪你表姐,她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什么时候也生两个出来给我带带?对了,现在Y市的医院里有没有看着顺眼的?有的话一起。。。” “妈妈妈,旅行用的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见她越说越嗨,我赶紧插话,“出去玩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好心情!不用担心我,周六下了飞机我会自己打车回家哒!” “那怎么行!远归的孩子是一定要接受家人的拥抱的!不然算什么回家?” 果然是亲妈,我眼泛泪花哽咽道,“那您的意思是。。。为了拥抱我,就不去给资本主义国家那边儿添乱了?” 我妈斩钉截铁:“去还是要去的!”又一转念,“最近岳岳老来蹭饭,八成比较闲,让她拥抱你也是一样的!”顿了顿,“听说她单位新来了个小伙子,好像和你同岁,正好问问结婚了没!” 我说:“。。。妈,” 周六。 上飞机前我给苏岳发短信。 我:“朕要登基了,C市天气怎么样?” 苏岳:“回陛下,大雨ing。。。” 我:“What天气预报明明说晴空万里的啊!” 苏岳:“古人云:‘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雨灌’,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嘿嘿~” 。。。关机! 我仰天长叹,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这个救死扶伤了三年零七个月的白衣天使怎么就不行善了?我以后再也不喊你“爷”了,你一点也不疼我这个孙女。 飞机比原定计划晚点了两小时零十五分钟,抵达C市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人们有的闲庭信步,有的步履匆匆,机场大厅的落地玻璃精致的勾勒着每一个旅人的身影。 终于回来了。 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棒球帽摘下来,环视四周。 虽说每个地方的机场都大同小异,但我分明觉得这里更亲切,甚至连空气都是熟悉的。真的有一种“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我转了两圈,就在B区发现了正在椅子上挺尸的苏岳。 似乎。。。胖了些,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 “喂!美少女!”远远地朝她挥了挥手里的帽子,她先是一愣,然后眯起眼睛使劲儿朝我看了看,接着比我想象的还要激动,简直像一只看见饲养员的鸭子,张开双臂吧嗒吧嗒冲过来就将我抱住。 一边使劲拍我的后背一边哽咽道:“死白薇,臭白薇!你,你,你,你可回来了!” 虽然后背被她拍的生疼,心里却是温热的。 站在熟悉的土地上,看着熟悉的亲人,有一种自己被想念,被期盼的感觉。目光下意识的躲闪,竟再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怕正在心中奔腾的那股暖流稍不注意就会决堤。 讨厌,我可不想哭!“行了姐,差不多得了!我快被你勒死了!”我笑道。 她不松手,把我抱得更紧了些,“不管,我还没抱够呢!你这个狠心的小妮子!竟然三年都不回家!这次回来不许你再走了!”声音竟有了些哽咽。 “好好好,不走不走,我哪也不去了。” 我被感动的不行,正打算原谅她为了蹭饭出卖我的事实,就见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眉毛一跳一跳的问我:“对了,你的情伤疗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把陆亦辰三个字彻底从你脑子里down掉?” “。。。”我张了张嘴。 苏岳跳开一步,做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指着我道:“哎呀完了完了,都过了这么久,还是一听到这三个字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看来这些年你是白过了!” “阿切!”我揉了揉鼻子,“紧张你个头啊,我是想打喷嚏好吗!还有,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申一遍,当初去Y市不是疗情伤!完全是为了工作!工作!是我成绩优异表现突出,才被我们学校的医疗实践队选中的!跟那个人没有关系!” “哦~~”苏岳笑着看我,“跟哪个人没有关系?” “就是。。。就是。。。”我语塞。 苏岳笑的更深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一把将行李箱扔给她,“你是汪汪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懒得理你。”自顾自的向前走。 苏岳拉着箱子咕噜咕噜紧跑几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我身后喊道:“喂,那这几年有没有发展什么新的恋情啊?跟姐说说,姐给你保密!” 苏岳是我大姨妈的女儿,从小和我一起在姥姥家厮混长大。她是因为她爸妈工作忙,没空管她。而我则是因为。。。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就住在姥姥家了。 我从没见过我爸,对他的事儿也一无所知。开始也会好奇,会在我妈给我讲睡前故事时心血来潮的问她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我妈想了想,“谁说你没有爸爸,你爸在国外,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不能回来而已。” 我说:“有那么忙?一次都不能回家?” 我妈:“对,很忙。” 我问:“他不能请假吗?” 我妈:“不能。” 我不信:“妈妈你骗人,哪有这样的工作!” 我妈摸摸我的头:“怎么没有,国外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我将信将疑:“那他在哪个国家?” 我妈想了想说:“联合国。” 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于是又问:“那他会想我吗?” 我看我妈揉了揉眼睛才道:“当然想,你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会不想!” 我很高兴,但还是不满足,继续问:“那他喜欢我吗?” 我妈将我搂在怀里,亲我的额头,“喜欢!我们薇薇这么乖,这么漂亮,爸爸最喜欢你了!” 我幼小的心灵得到慰藉,甜甜睡去。 后来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搞活动,让我们向雷锋叔叔学习每人做件好事,我就帮三楼的李奶奶拎了两棵白菜回家,她便摸着我的头长吁短叹了一路,说什么你爸真不是个东西,光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陈世美一个,为了自己能往上爬,竟然狠心扔下怀孕的妻子,娶了那个离婚的狐狸精,现在估计在给别人养孩子给别人当爹呢。我那时不懂事,将两颗白菜使劲儿扔在地上,哭着跑回家问姥姥狐狸精是什么,我爸为什么不要我们要狐狸精。姥姥的脸色很难看,好几天没有心情做饭,我在和苏岳啃了一个礼拜的小浣熊干脆面以后,便再也不想知道那个人的事儿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成长的还算顺利,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性格缺陷,起码我自己这么认为。 这一点,我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苏岳。 姨夫和姨妈都是律师,俩人辛苦经营一家小事务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苏岳从小就被迫定义了自己未来职业的发展方向。怎奈苏岳从初中开始就深受金庸琼瑶小说洗礼,练就一身侠骨柔情,并立志要当一名小说家,且多次在《女友》杂志上连载过作品。所以我对苏岳的定义是---最懂法的作家和最有爱的律师。 她对我的赞美颇为受用,视我为知音。所以在我无知的童年时光里,她一直给我讲关于爱情的神话故事,在我懵懂的青春岁月中,她又一直给我讲关于爱情的童话故事,让我觉得爱情仍旧是美好的,是让人雀跃的,是值得期待的。 我俩整天在一起厮混,陆亦辰那件事自然也瞒不过她的眼睛。高考前那段日子,她曾不止一次的问我:“薇薇啊,你到底是怎么迷恋上陆亦辰的?居然还要为了他考C市医科大!这里面一定有个唯美的邂逅吧?快跟姐说说,给姐的小说创作提供点儿素材。” 当时我总是沉浸在一堆离子方程式中不能自拔,于是随口道:“看脸而已,学校网站上有他照片。” 苏岳将大半个拳头塞进嘴里做惊悚状:“天哪!这不可能!你一向不是这么庸俗的人。” 我说:“那是因为我早没看见他,早看见他我早就庸俗了。” 实在不是我有意瞒着苏岳不给她提供素材,而是我当时的年纪已经知道害羞,所以实在开不了口讲述那段邂逅。只能偷偷把那件外套洗洗干净,烫熨好,自己小心翼翼收着,盼着能有个机会还给他。 没成想,直到如今,那件外套还是好好的躺在我的行李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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