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得不说雷越在家务劳动这些方面的确有一手，明明拖家带口带了很多东西过来，但却好像无缝衔接融入了谷洵原本就不太空旷的家里。　　　　谷洵进门的时候，家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唯一的违和就是沙发上她常坐的位置有一只胖胖的美短在注视着她。　　　　累累还没有彻底熟悉新环境，所以一直保持警惕，不吃东西也不喝水，逛了一圈家里之后就待在沙发上寸步不离，监视着雷越和那个陌生女人的一举一动。　　　　“我把我东西放在次卧了。”雷越规规矩矩解释着，因为在他看来，主卧的一切都神圣不可侵犯。　　　　“嗯，随你。”　　　　雷越跟在谷洵后面：“你晚上吃了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做夜宵？我从家里带了汤圆过来的。”　　　　谷洵看了眼厨房多出来的几样锅具，从冰箱取了酸奶出来：“我猜你肯定会带那些，回来一看你果然带了。”　　　　雷越傻傻的笑：“嘿嘿，用着顺手，做出来的东西也好吃。”　　　　今天他搬过来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是他的衣服日用品，另一个里面满满装着厨具。　　　　“我喝完酸奶去洗澡，你洗了吗？”　　　　“哦我刚刚借用了一下你的跑步机，跑了一会儿就洗了。”　　　　“你别客气，随便用。”　　　　谷洵甩着马尾进了浴室，雷越愣在卫生间外，跟累累对视。　　　　“那是你妈~”他凑过去温柔地摸摸累累的小脑袋。　　　　没多久，响起了门铃声，来自安全门。雷越确认了一下监视器，发现有个小年轻在探头探脑。　　　　“谷洵——”　　　　“干嘛——”　　　　“门铃响了，有人找——”　　　　“谁啊——”　　　　“不认识，是个男的——”　　　　听见是个男的，谷洵急忙包了浴巾出来，露着大半雪白透红的肌肤，不过她也无所谓，看都看过了。心想着不会是苏齐还没走吧？这就有点……　　　　揉揉眼睛里的水气一看，居然是谷策！　　　　那小子怎么来了！还背着大包，跟离家出走似的！　　　　雷越撇开眼，红着脸问：“这男的谁啊？”　　　　“我弟。”　　　　“你弟？”　　　　“我亲弟。”　　　　“……”　　　　门铃持续了两分钟，谷策还是没走，直接在安全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谷洵通过监视器看到了他托着下巴的背影。　　　　“怎么办？要让他进来吗？听说今晚有暴雨呢。”　　　　谷洵想了想：“先让他进来吧，我去吹头发，等他上来了先坐。”　　　　“哦。”　　　　谷策被放上楼，亲姐家门一打开，是一个高壮男人对他露着违和的笑容，以及一只猫，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他。　　　　他退出去看了看门牌号，是他姐家没错。走错楼了？　　　　“谷策是吧？你先进来。”　　　　雷越接过他的大号旅行包，反手托了托，得有十几斤重。这小子干嘛来了，逃难？　　　　“你是谁啊？”谷策机警地不肯进门，“这是我姐家。”　　　　“这的确是你姐家，你姐在洗手间。”雷越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只手把谷策拉进来，把楼道里看戏的大妈关在了门外。　　　　卫生间的呜呜声停止，谷洵穿好衣服出来，弟弟谷策和累累端坐在沙发上，四只眼睛面面相觑，像是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你好了？”雷越从厨房端了两杯蜂蜜柚子茶出来，让谷洵坐，随手把弓着背的累累抱走了：“那你们聊。”　　　　雷越进屋的那一秒，谷策瞪着他离去的方向：“这人谁啊？”　　　　“我男朋友。”　　　　“你男朋友？”谷策语气上扬，“姐你厉害了。”　　　　谷洵喝了口热茶，觉得还是雷越做的茶有滋有味，比外面卖的好喝多了，问：“你离家出走了？”　　　　谷策的回答是沉默。　　　　“为什么？”　　　　又是沉默。　　　　“爸妈知道你来我这儿吗？”　　　　“当然不知道。”　　　　“那我能告诉他们吗？”　　　　“你说呢？”　　　　谷洵不解地看着眼前跟她对质的小大人：“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收留你？你也看到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不收留，那就给我五千块钱，我自己找地方住去。”　　　　“呵，你这生意谈得可真行，哪儿都不亏啊。”谷洵抱胸，“你说吧，干了什么事，说出来我再考虑考虑。”　　　　谷策甩了甩刘海：“我不会跟你说。”　　　　“你在家也是这幅态度？怪不得爸妈要把你赶出来。”谷洵起身，无所事事地打开了清扫机器人，“你明年就成年了，你知道吗谷策？你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你去为它负责。”　　　　“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说教。”　　　　谷洵失笑：“那你指望我怎么对你？今天如果你是来探亲的，可以，我好吃好喝伺候你，但你不是啊，你是来投靠我的，性质不一样。”　　　　“再见。”　　　　不知哪句话刺激了谷策，他“腾”地站起来，阴着脸扛上包就往外走，头都不回一个，自以为是的硬气。　　　　“你要去哪儿？你给我站住！”　　　　砰一声，门被关上，雷越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你弟弟呢？”　　　　谷洵头痛得厉害：“你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雷越鞋都没来得及换就追了出去，果然像预料的那样，外面开始下滂沱大雨，而谷策被困住了，在楼底下檐廊点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抽着。　　　　他听说谷洵的弟弟好像是17岁的高三声，没想多少就上前去把谷策的烟头掐了，拉住他：“先上去再说。”　　　　“你谁啊！”谷策暴躁地反手拍开雷越。　　　　“我是你姐对象。”　　　　“屁！”谷策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姐什么时候交过你这种对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　　　　雷越有点生气，这小孩儿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呢。但念在是谷洵弟弟份上，他忍了：“你先跟我上去，有话好好说，这么大雨你要去哪儿啊？”　　　　“你管我去哪儿！”　　　　谷策势要走进雨里，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进水坑，就被雷越拽了回来。小伙子年轻气盛却没三两肉，雷越分分钟把他押电梯送上楼去了。　　　　重新坐回沙发上，这次雷越也在。谷策见识过一回雷越的“四肢发达”，不敢轻举妄动。　　　　“我刚刚给你夏令营老师打过电话了，交了钱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不想去就在家好好待着，出来搞什么幺蛾子？”　　　　雷越戳戳谷洵的肩膀，小声提醒：“好好问嘛……”　　　　谷策白眼：“我家里待不下去！”　　　　“是妈不给你做饭了还是爸不让你打游戏了，家里哪个不是把你当祖宗伺候，你跟我来一句家里待不下去？”谷洵真生气了，“我欠你什么了你来我这儿给我撒脾气？”　　　　“行啊，你们都没欠我，我自己作呗。”谷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随便他姐怎么办。　　　　谷洵把手机扔到弟弟面前：“你亲自打电话跟爸妈说你来我这儿了，否则我没法收留你。”　　　　谷策注视着手机，不为所动。　　　　雷越见这姐弟两人的关系，想想也是真稀奇，他也有弟弟，就算雷却再怎么青春期，也没跟他作对啊。毕竟都是家里的孩子。　　　　“你打不打？”　　　　“不打！”　　　　“你再说一遍！”　　　　“不打！”　　　　谷洵站起来朝着弟弟吼：“你现在本事不小啊，我再问你一边，你打不打？！”　　　　“不打！”　　　　谷策也恶狠狠地站起来，突然也扯开了嗓子：“我今天就是要来靠你，怎么着，还不准了？！他们天天说我没本事不努力不如你，以后准得靠你，我他妈就是听腻了不想听了！你不是整天嘚瑟着有本事养活一家人撑起家门的脸面，我现在就来靠着你不行吗？！”　　　　“你说什么？”　　　　谷洵气得举着手指指着他，身子不住颤抖后退，雷越见状赶紧扶住她，并给双眼发红的谷策使眼色：“好好跟你姐说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姐姐吗？”　　　　雷越从来没有见过谷洵的眼泪，现在他见到了。谷洵委屈，心酸，失望，眼眶里的发散出来的咸涩水珠，渍得他心口一疼。　　　　谷策刚要说什么，雷越就把他制住了：“你冷静点，如果你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刺激你姐姐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谷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你算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砰——”　　　　雷越一只手，一个拳头，把谷策揍歪在了地上。　　　　谷洵没什么反应，冷峻地看着谷策嘴角裂开血渍，她的确也想狠狠揍他一顿。　　　　什么叫她嘚瑟着长了全家人的脸面？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努力地奋斗，光彩地活着，难道是一种错误吗？难道全家人希望他出人头地也是一种错误吗？　　　　她意识到弟弟的思想状态肯定在某处发生了变化，但还摸不清根源，也找不到合适的应对办法。　　　　“行啊，你狠。”　　　　谷策咬咬牙站起身，对着雷越身后的姐姐：“我会记得这一刻的。”　　　　谷洵这次没有留他，任由弟弟冒着雨离开了，她只觉得心很痛，也憋得慌，有委屈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雷越回身给了她一个拥抱，安慰道：“小孩子嘛，不懂事。”　　　　谷洵漠然地抽泣了片刻，手机响了，来自家里的座机。她擦擦眼泪推开雷越去接：“妈。”　　　　“洵洵，我们一天没见到你弟弟了，他有没有去找你啊？他这回好像把东西都带走了呐，我带电话给他那几个朋友，都说不知道呀洵洵……”　　　　母亲急切的语音让谷洵心中闪过一丝悲哀，谷策永远不知道母亲对他有多么偏爱多么娇惯。　　　　“他来了，我把他赶走了，这小孩儿不懂事，过来闹了一趟走的。”　　　　“啊呀你怎么不留他呀，这么大的雨，你让他去哪儿呀！”　　　　“妈，他这么大人了能出啥事儿啊！他哪回不是自己走了自己回来的，他没钱走不远。”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以后别惯着他，我明天上班，要休息了。”　　　　谷洵仓促挂了电话，然后趴在茶几边上猛的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