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不管做什么都比普通人强几个档次，她想骆天如果做警察，一定不比云照差，同样，云照如果做商人，大概也是金字塔尖的那一批。　　　　冼家敏说这些话带着几分玩笑，但是骆天听了并没有笑，他静默了一会，说，“如果我不是警察，是莫里亚蒂教授，你觉得我跟云照谁会赢？”　　　　莫里亚蒂教授？犯罪界的拿破仑？　　　　冼家敏近来看犯罪方面的书，也看了一些推理小说，福尔摩斯探案系列是推理小说的鼻祖，她买了全集，这几个月也看的差不多了，她对书里印象最深的除了福尔摩斯和华生，就是莫里亚蒂教授，这是一个天生有着犯罪心理的人，和福尔摩斯的智商不相上下，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反派人物，骆天拿他类比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他的魅力？可是据她所知，骆天并不爱看推理小说啊……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嗯？”　　　　“我问你我跟云照谁会赢，你发什么呆，是想不出吗？”　　　　怎么可能想不出，她直接说他会赢就好了，冼家敏下意识的想。只是这个答案像是为了讨好他才说的，充满了奉承的意味，也欠斟酌，她虽然不能完全了解他，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能摸清他的心理的，他把云照摆到他的对立面，说明他是认可云照的能力的，他都认可了，如果她轻易就对他们下了判断，于他而言，只会是种轻视。　　　　他这种骄傲的人最容不得轻视。　　　　冼家敏说，“我觉得你们谁都不会赢。” 　　　　“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有弱点啊，人只要有弱点，就有输的危险，云照看似无情，其实内心很温柔，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最容易受伤，你呢，每一步都计算好，表面上看是可以安全到达终点，可是事情总有意外吧，那些不可预知的意外，就是你的绊脚石。”　　　　冼家敏这番话可以说是非常取巧了，说他会赢有奉承的嫌疑，说云照会赢他听了肯定不高兴，那就说两个都会输好了，这样他可能会有点不痛快，但是比前两种情形要好得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平时夸他的人太多了，偶尔说些不一样的话给他听，她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你是说我的弱点来自外力，他的弱点来自本心？”　　　　“嗯。”　　　　“如果我把这些不可预知的意外都解决了，是不是就能赢了？”　　　　“大概吧。”　　　　冼家敏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个话题，古人说女人善妒，其实男人之间更喜欢攀比，只不过比的不是美貌，是能力，尤其当两个人的能力旗鼓相当的时候，就会生出想赢过对方的念头，可是云照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啊，两个人处的领域都不一样，可以说是毫无关系，骆天为什么一定要分个高下？　　　　男人的心理，真搞不懂。　　　　离开火锅店的时候，还不到九点，以前他们吃完饭都在附近散了步才回家，冼家敏想要不他们也去散会步吧，她记得附近就是留春湖，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天气，不热也不冷，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没有必要的时候，冼家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种问题也不用和他绕弯子，所以她直接问他，“骆天，我们去散步好不好？”　　　　“散步，去哪里？”　　　　“留春湖好不好，离这很近。”　　　　骆天迟疑了一下，冼家敏以为他不想去，有点失落，却见他微微一笑，“就去那吧，我也好久没散步了。”　　　　留春湖是全市最大的湖，虽然是人工湖，没有天然湖泊的风光，但是冼家敏还是很喜欢这里，因为湖岸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一年四季都是姹紫嫣红，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淡淡的香气，充满了宁静美好的氛围，她和骆天沿着河堤走，许多情侣三三两两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手牵着手，喁喁情话，有几对看着年纪很小，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大学生。 　　　　冼家敏想起自己的大学，她是在最后一个学期认识骆天的，那个时候她刚刚实习，采访一个出道不久的女明星，她在那个女明星的家里发现一本写满骆天名字的笔记本，为了弄清楚女明星和他的关系，她通过各种办法查他的行踪，但是得到的信息总是寥寥，而且大部分都不属实。她想接近他总也找不到机会——找不到越要找，后来她终于等到了一个，他举行的一个露天宴会招聘服务员，冼家敏看到启示以后马上就去应聘，而且还应聘成功了，到了宴会现场，她准备找机会接近他，谁知道还没行动，就因为自己莽撞，打破了一只杯子，这只杯子是英国古董，价值不菲，以她的收入根本赔不起，但她还是写了欠条给他……一年以后她把账还清了，也知道了女明星和他的关系，在她把账还清的第二天，骆天送了一束玫瑰花给她并约她吃饭，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就答应了，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她不知道他的大学是怎么过的，她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她能知道的他的事都是从新闻和他平日的生活里观察出来的，他出身显赫，是世家子弟，从小到大众星捧月，是在众人的歌功颂德中长大的，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在社会的顶端，唯一的不顺是父母在十年前的一场空难中过世，只留下他和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比他小十岁，在国外读书，兄弟两个感情很好。他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风流，不专情，身边有太多女人，可是矛盾的是他对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不错，而且从来没有让他的这些女人发生过矛盾，冼家敏曾经也是他的女人，她也见过他的其他女人，奇怪的是，她对这些女人并没有什么恶毒的想法，也许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唯一，所以连吃醋的机会都没有，自然也就不敢嫉妒，不能嫉妒。 　　　　后天，他在永大有一场座谈会，不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遇上喜欢的女孩子，算起来，她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他的，这个年纪，正是可以肆意恋爱的时候，没有高中害怕被父母老师知晓的恐惧，没有进入社会以后对现实的各种考虑，只要两个人愿意，全世界都会为他们喝彩。　　　　冼家敏想起一个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骆天，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高中还是在大学？”　　　　他这么优秀，应该从小就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吧，整天被漂亮女生包围，他又是个花心的，他的初恋一定不是在大学，她想。　　　　也许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冼家敏明显看到骆天怔了一下，“你是问我什么时候交的第一个女朋友？” 　　　　“嗯……差不多吧。”　　　　初恋是第一个喜欢的人，不管有没有谈过，都算，第一个女朋友当然也算了。　　　　骆天想了一会，说，“是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初二吧，是坐在我前面的女生。”　　　　“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骆天摸了摸下巴，“圣诞节的时候，她送了一盒巧克力给我，我看巧克力做的还不错，就答应了。”　　　　“啊，就这样？”　　　　一盒巧克力就将他骗到手了？　　　　“不然要怎样？”　　　　“难道不应该有什么心理活动吗，你收到巧克力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你是不是校园小说看多了，看一个人还不错，正好她对你也有意思，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心理活动？”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啊，就像……”　　　　就像我一样。　　　　“那也太麻烦了吧，谈个恋爱要这么费劲吗？”，骆天笑的莫名，“我不喜欢自找麻烦。”　　　　把喜欢一个人当成麻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也是傻，明明知道他谁都没爱过，却还问他这种问题，她真笨，真笨。　　　　心里郁闷，冼家敏不想说话了，正好，骆天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他走到一边接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来的，不是亲人就是朋友——也许是他新交的女朋友？刚才他收到了短信不是吗，冼家敏的心里很难过，她走到一边独自站着，树叶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遮了大半，怪不得有人喜欢待在暗处，因为黑暗可以给人安全感。　　　　冼家敏对着几片树叶发呆，其实在这么暗的地方，根本看不见什么，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只是不看着什么，她心里难受，骆天离她很远，他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楚，越是听不清，她越是记得他说话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尤其在夜里讲电话的时候，非常迷人，冼家敏常常听着听着就呆住了……他的新女朋友应该也会喜欢上他的声音吧？　　　　她不着边际的东想西想，忽然有人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冼家敏回过神来，转身看着他。　　　　“嘉敏，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会，你先回车里，我办完事以后送你回去。”　　　　冼家敏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去约会情人的样子，想起今天他的反常，她有些担心，“你要去哪？”　　　　“去见一个朋友，他就在附近。”　　　　骆天把车钥匙给她，又嘱咐了她一遍，“你在车里等我，不要乱走。”　　　　他很少用这种郑重的语气跟她说话，冼家敏不知怎的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她点了点头，“好，我不乱走，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