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瑟瑟,寒冷刺骨。 黎国,安城内,琉璃塔中火光漫天。我失了修为,趴在琉璃塔最顶层,俯瞰着整个安城。 看着我的夫君恒殊站在塔前,仰望着我所在的地方。素日里雅致的衣裳已被烟把熏成了灰色,恒殊却浑然不觉。 妖精的耳力素来是最好的,我听到下面的人骂我妖女,说我说我戕害安城内数条人命。可是我的夫君竟半句没有为我分辩,静殊说的对,是我盲了眼睛,蒙了心智。 我嘴角渐渐漾出笑意,抚着拢起的肚子,竟无半点悲伤,我晓得他们要烧死我这个妖怪,连着我腹中的妖孽。 一声长啸,一只火红色、长着九个头的凤凰自远而近的飞来,挟着风雨之势,盘旋在琉璃塔顶。 我使出全身力气向那只九头风吼道:“你快走!谁让你回来的!” 那凤凰幻成人形,红衣飒飒,向我走近,伸手欲搀起我,道:“你我相识一百年,我怎能放下你不管!” 我打开他伸出的手,怒道:“你快走!再不走,我们都得没命!” “走?你让我去哪儿?回赤瑶山?你明明知道的,我守在赤瑶山几百年都是为了谁!”静殊脸上现出一抹嘲笑。 我知道的,自我记事起,他就在赤瑶山上,平日里与我说笑,解我寂寞。我自知亏欠他良多,却又不知以何为报。只得在我幻成人形后,知他喜欢搜集奇花异草,便把整座赤瑶山翻过来,寻找奇异花草,送与他。却不知于他而言,我便是那个天下最好的珍宝。 我抬头望进静殊那双火红色的瞳孔里,答道:“我只怕快不行了,这一世多谢你的照顾!”说着只觉得浑身灼痛,只怕是我的精魂要散了。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静殊说道:“你要回去,回赤瑶山!” “阿余!” 说来可笑,直到我精魂散尽前一刻看到静殊猩红的眼睛,听到静殊嘶哑的声音,才知我这一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静殊,如果我有下一世,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你,就像这一世你爱我一样。 祝余从梦中惊醒,腾的坐起身来,在外间的静殊听到动静走过来,笑道:“你醒了,快尝尝我新泡的茶。” 祝余起身下床,窗外阳光灿烂,映在窗外的竹子上,影子婆娑。 静殊连连招手,道:“快过来啊!” 祝余正要说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手却抚上了微隆的小腹,不可置信的问道:“刚才我做的那个梦不是梦,对不对?” 静殊坐在桌子旁,冷笑一声,道:“哼,你还好意思说,天天就想着把我丢下,我又岂能让你得逞。” 祝余急忙道:“那为什么我只记得梦中的事,其他的呢?” 静殊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推向祝余道:“不记得就不记得,干嘛非得执着从前呢?若是从前过得好,以后会更好;若是从前过得不好,干嘛记起从前徒劳伤身呢。” 静殊总有这么多歪理,祝余总是说不过他。 “好好好,从前的事我不问了,那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祝余指着自己的肚子。 “这是我们的孩子啊,难不成你还把我给忘了?”静殊温柔一笑。 “开什么玩笑,谁要跟你这个活了几千年的九头凤生孩子。”祝余有点生气。 “怎么,你不信?那要不要我把咱们成亲那天晚上做的事再做一遍。”说着就要扑向祝余。 祝余指着静殊道:“老流氓。” 两人相对坐了片刻,祝余指着自己的肚子道:“他饿了。” 静殊起身道:“知道啦。你今天想吃什么?” “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祝余想了想。“要不我们去后山摘点果子,酸酸甜甜的,想想就流口水。” 静殊将祝余搀起,道:“好,正好整天看你躺着怪难受的,出去走走对我儿子也好。” 祝余挡开静殊的手,脸色有些泛红,道:“几千岁的妖了,也不知道害羞。” 静殊挠着头,嘿嘿的笑了笑,道:“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是吧,娘子?” 祝余气道:“叫我阿余。” “好好好,我的娘子叫阿余。”静殊贫道。 两人就这样一路拌嘴,往东走去。 赤瑶山位于黎国东面,四时如春,草木茂盛,常有虫鸣鸟叫萦绕耳边,因赤瑶山被静殊这个九头凤数月前设了结界,因此无人来往于此,静殊也乐得清静。 两人在一棵杏树下停住脚,祝余抬头看见树上青色未熟的杏,缠着静殊要吃,静殊只得摇头道:“这几天你的口味越发刁钻了。”话毕,就扯下头上红色的发带,抛向空中,灵力控制着发带,缠在树枝上,用力一晃,树上的青杏“哗哗”的全部落在地上,静殊这才收起发带,重新绑回头上。 祝余捡了一颗青杏,用身上草绿色的衣服擦了擦,递给静殊,静殊一脸拒绝的咬了一口,酸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祝余见此状,乐得捂着肚子笑。静殊道:“吼,原来你是戏弄我。” 祝余道:“我怎敢戏弄你,我只是觉得这青杏真的很好吃。” 静殊指着一地的果子道:“这些你还要不要了?” 祝余道:“要,当然要了。” 话说完,两人都蹲在地上忙着捡起地上的果子,祝余贪心,非得把果子全部捡完才罢休。只是用灵力打下的果子分布的乱七八糟,祝余一路捡拾,抬头擦汗才发现自己迷了路,静殊早就不在身边了。 祝余无奈大声喊道:“静殊,你在哪儿?” 喊了几声,祝余都不见静殊回应,内心丧气不已。此时,山中一片安静,眼见太阳就要落山,祝余内心又急又气,乱走一番,忽听得有人呼救。 呼救声越来越弱,祝余寻声走去,见是一名白衣男子躺在地上,□□呼救。 祝余忙走近男子,轻轻晃了晃,男子依旧双目紧闭,嘴唇颤抖,祝余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办。试着扶了男子几下,都未将他扶起。 这时,静殊终于找到了祝余,见地上躺着的男子,脸色大变,怒声道:“你怎么又招惹他了?” 祝余摇了摇头,道:“我没招惹他啊,我是见他躺在地上,神思混沌,想救一救他。” 静殊拉着祝余就要离开,躺在地上的男子紧紧抓住祝余的手不松开。静殊急了,转身狠狠踩了地上的人两脚,还不解气。 祝余见静殊如此大动肝火,劝道:“莫要再生气了,既然他不想死,那我们就救他一下,再说,我们还不一定能把他救活呢。” 静殊侧过身去,一句话也不说,祝余灵机一动,道:“好,我们不救人了,我们回家去,走。”说着就要拉着静殊离去。 静殊没好气的说:“要死去别的地方死,别脏了老子的地盘。”说着,就将那人背起,牵着祝余的手离去。 三人回到茅屋内,静殊将背上的人往地上狠狠一撂,祝余忙斟了茶递给静殊,静殊接过一饮而尽,对祝余说:“阿余,你去屋外摘些不厌草回来,我先替他疗伤。” 茅屋外种了一院子的不厌草,开着紫色的小花,祝余虽不知道这不厌草有什么公用,但想来静殊从不做无用之功,也就依言摘了一把不厌草的叶子。 祝余回到屋内,见静殊为男子疗伤完毕,正在打坐恢复灵力,便也没有打扰他,将不厌草放在桌子上,轻轻地坐在了一旁,仔细打量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不到在哪里见过。祝余从来不是过于执着于过去的妖,想了想想不出他到底是谁,也就放下了。许是外出劳累的缘故,只觉得朦朦胧胧睡了过去,梦里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等祝余再次醒来,屋里已点起蜡烛,自己则躺在床上,身边躺着静殊,祝余看着身边人熟睡的脸庞,平稳的呼吸,只觉以前的所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是自己现在全心全意喜欢的,爱慕的。 祝余轻轻地将身上的被子分给了静殊一半,替他将被角掖好,偷偷地在静殊脸上亲了一亲,没想到静殊竟然蓦然睁开眼睛,坏笑道:“你刚才做的什么我可都是知道的。” 祝余羞道:“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 “哦?是吗?”静殊说着就把脸凑在祝余脸上,“刚才是谁在偷亲我啊,害我吃了亏,这笔债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两人同床同枕同被,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帏上,四周一片安静,唯有两人笑声不断。祝余紧紧搂着静殊的腰一直重复喊道:“静殊,静殊……” 祝余每喊一次,静殊就答应一声,直至祝余沉沉睡去,静殊将祝余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会消失,闻着祝余发间的香味,一直到天亮。 地上的那位男子半夜醒来,听着床帏内二人言笑晏晏,怔怔的流下泪来。 “恒殊,这就是你到死都爱着的那个妖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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