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香车是南夏皇族婚礼中必不可少的一样奢华物品,由十匹毛色纯白无一丝杂色的汗血宝马牵引,意喻为十全十美之意,卷帘宝顶朱门华盖,整个红鸾香车有可容纳十多人的空间,处处镶嵌着南夏盛产的美玉,其奢华程度令人震撼不已。    南夏的送亲仪式和其他三国大抵相同,一套繁琐的礼节下来便去了大半日的时间,国主夏嗪天亲自将公主鸾车一路由宫中一直送到城门口,按南夏历来婚俗,家中姊妹出嫁其兄送亲不得出城,否则视为不详。    出嫁的姑娘需禁言禁行、入定为尊、不动如云、静若处子,如一尊假人一般端坐在奢华的鸾车中。    故而夏嗪天只能驻足于城门前望着夏晴雪的鸾车越行越远,兄妹俩人,一个站在城墙之上眼神深邃却紧紧跟随目送离去,一个端坐鸾车之中泪湿衣襟却不能回头再看一眼,自此,远嫁他国的公主此生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园。    ……    整支送亲队伍其中不包括赵天浩当初留下的一百多人外足有整整一千人,由南夏国大将军岳清邰领头,与陶山群、陈维二人并排骑马走在最前方,赵天佑赵天逸赵天凌还有今日晨起刚赶过来的赵天峰四人分别在鸾车的左右两边,鸾车的后方跟着的是陪嫁的宫女太监,而赵天浩留下的百余士兵则围在鸾车的四周呈保护的姿态,另外还有十车沉甸甸的陪嫁物品,整支送亲队伍声势浩大且严整壮观。    待千余人的车队在城中百姓的欢呼雀跃声中全部出了城门之后便一刻不停的赶往了乌尤山的方向,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行至乌尤山脚南边。    岳清邰下令让整个队伍停了下来,陶山群翻身下马向着鸾车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件。  “几位殿下,这是二殿下方才传来的信件。”    赵天佑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看对其他的三人道:“二皇兄现已回到凤天,不日便会带着迎亲的队伍出发,预计五六日便能赶到泫翔境外,到时便可与我们在景塾城外的阳关亭会和了。”    赵天逸策马向前几步,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林,道:“山路崎岖,恐怕我们不止是要轻装上阵减少人数那么简单了。”    赵天佑点了点头,策马靠近鸾车,“看来要委屈公主殿下换乘小车了。”    夏晴雪点头并无异议。    “多谢公主!”赵天佑转头看向与陶山群一同过来的岳清邰,道:“烦请岳将军挑二十名将士与我们一同上山,其他的人也有劳将军带领继续前行,两日后我们东面山脚会和。”    “末将领命!”岳清邰有力的应道。    “四哥,只带这么些人上山怎么能行,万一山上有危险怎么办?”赵天峰一向说话不经大脑,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完全不顾及他人的脸色。    陶山群对此似乎也有些异议,闻言赞同道:“属下觉得六殿下的话不无道理。”    “陶护卫何意?”赵天逸问道。    陶山群一脸正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乌尤山的传言虽说不可尽信,但提前预防着总是好的。”    一旁的岳清邰面露不悦,似是想反驳赵天峰和陶山群的话,只是动了动嘴唇又放弃了。    赵天峰的个性向来如此,说话不管不顾,陶山群又为人豪爽,行事细心归细心,却是个十足的事细话粗之人,说话向来直接从不拐弯抹角,却不知在无形中不单会得罪人还会让人陷入难堪的局面。    原先夏嗪天已再三保证过乌尤山的安全性,堂堂一国之主说的话又岂能轻易质疑?所以也怪不得岳清邰会有所不悦,偏偏当事两人一个理所当然一个正气凌凌,都没发觉气氛的不对之处。    就在这时,一直未开口的赵天凌突然出声了,虽是语气平平面色淡然,却是给了岳清邰一层台阶的意思。    “岳将军以为如何?”    饶是岳清邰此时再如何心下不悦,也难免微怔,不过好在他气度之高,知道赵天凌这问话实则是在给他面子,便坦然接下来道:“末将也赞成六殿下的话,就算清楚的知道这山上并无丝毫的危险,但也毕竟是我南夏公主风光大嫁,人数上面确实不可从简,依末将看,不如就从双方的人马中各挑选二十名优秀的士兵,以此护送公主和各位皇子上山,这样既不会拉低脚程,末将等也能更放心一些。”    一番话说得是进退有度且拿捏得当,即表明了他南夏境内的安全性,也在无形中反驳了赵天峰和陶山群多余的担忧,最后还以主方的身份重新安排部署,让人再难拒绝。    几人对此安排都表示无异议。    赵天峰见大家都赞同他提出的建议,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连带着望向赵天凌的眼神都带着些自满的意味,却惊讶地发现后者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他身上,而是微微仰着头一直在认真的观察眼前的乌尤山,心中蓦的升起一股浓浓的怒气。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赵天佑便道:“那就照岳将军的意思,各挑选二十名士兵,护送我们兄弟四人随公主一同上山,其他人等计划不变沿山脚继续前行,两日后我们再会和。”    “是!”陶山群和岳清邰立即领命下去安排了。    未出南夏地界夏晴雪仍旧不能开口说话,一路上就只是安静的端坐在鸾车上,小香在旁伺候竟也无话,主仆二人间似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    赵天凌虽奇怪夏晴雪转变的速度,但也却是无暇顾及到她,乘着挑选人员的空档策马来到山林的入口处细细观察起来。    赵天逸紧跟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又转向她,道:“七弟有何发现?”    赵天凌看着眼前不算宽敞却十分平整的山路,眉目肃然,“这条路不太像人为修出来的。”    “传闻南夏境内的乌尤山是一座奇山。”赵天佑的声音自后传了过来,两人侧目望去,见他策马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边走边继续道:“占地虽小海拔也不是很高,但这样的一座山却是四国平定最初在很短的时间内自然形成的,据四杰倾心撰写的天下奇闻记载,乌尤山山顶平坦密林环绕,珍奇植物群落生长,且林中大树参天遮阳蔽日,偶有浓雾迷惑人的视线,虽说无甚危险却也总叫人胆战心惊不敢靠近。”    “迷雾森林?”赵天凌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他,眼中露出疑惑,“在乌尤山上?”    “天下人皆知南夏地处奇特境地,境内诡秘怪异之处大到乌尤山峰、迷雾森林,小到莲生赤水、红星诡道,世人往往会将这些地方区分开来各说奇谈,却有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南夏一方小国,地域本就不为宽阔,这个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地方其实根本就是出自一处,乌尤山顶的迷雾森林、蜿蜒向上的红星轨道、亦真亦幻的莲生赤水,皆在这里。”赵天逸的手中握着缰绳,促马前行了一段,停在了离赵天凌十几步远的山路入口处。    赵天凌暗自皱眉,微微仰望着眼前在夏嗪天口中看似危险实则平凡的山峰,漆黑无波澜的眼眸一片平静之色。    ……    陶山群和岳清邰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各自挑选了二十名身手较好的年轻士兵,训练有素的自动分开两队各自站定待命,另外还安排了两名军厨、两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随行伺候。    夏晴雪也在小香的搀扶下从奢华的鸾车上走了下来,带着一身繁琐沉重的凤冠霞帔改乘了普通的豪华马车,那两个宫女也跟着钻了进去,方便随时伺候。    其实豪华马车也说不上小,只是相较大红喜庆的鸾车来说小了两圈而已,却仍然可以容纳四五个成人。    两名小太监和军厨乘坐另一辆马车,一些必要的物品也放置在马车上。    尽管一再缩减人员以及物品,到最后上山的人还是超出了预定的人数,两日的时间必定是险之又险。    在赵天峰对岳清邰叮嘱的不要靠近迷雾森林的说法表示无甚在意之后,这一小队重新组建的人马便整顿上山了。    此行上山一行人马由南夏派出的二十名士兵带头领路,两两并肩前行,赵天佑和赵天峰策马在后,其次是公主乘坐的马车,驾车的人是岳清邰的义子,名唤夜行,看外表只是一名喜穿黑衣貌不惊人的普通少年,但那只是表面的,岳清邰既然能让这么一个年少之人前来驾车,就说明这个少年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平凡,至少不会太过平凡。    马车其后便是赵天凌和赵天逸,最后才是凤天派出的二十名士兵,队伍呈保护的形状在乌尤山上这一条自然形成的山路上疾步前行。    山里的夜总是来得很快,除了中途停下一队人马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之后几乎没怎么休息就又继续往山顶走了,约莫走了两个时辰左右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天佑吩咐了下去原地休整,待明日天明再继续前行。    赵天峰一路上都紧跟着赵天佑,生怕一个分神他又去找赵天凌了,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们两个一直都是凤天皇子里面最亲近的人,甚至远胜过那些同父同母的兄弟,直到赵天凌的回归,而在这之前赵天峰一直以为他和赵天佑是最好最亲的兄弟,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赵天佑对待赵天凌的态度就从一开始的略微注意转变成了现在的举止亲密,让赵天峰打心底里更加讨厌赵天凌的存在。    “四哥!”赵天峰喊住欲走开的赵天佑,不满的表情溢于脸上,“帐篷已经快搭好了,你还要去哪里?”    赵天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向一个人安静的靠在树边的赵天凌,眼底不自觉的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和,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天凌。”    ……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赵天凌收回思绪侧目望去,月光下玉色的脸庞隐隐似有宝光流转,漆黑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很亮,薄唇轻启发出淡淡的声音叫道:“五哥。”    赵天逸脚步未停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中的水袋递了过来,“山中昼夜温差较大,就算此时正值当夏也避免不了山体凉风,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在想什么事情吗?”    赵天凌接过水袋喝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流下瞬间感觉微凉的身体舒服了许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赵天逸闻言笑道:“既然无关紧要那便无需再多想,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还要继续上山呢。”    赵天凌点了点头站直身子,将手中的水袋拧紧,和赵天逸并肩朝着站在帐篷边不知多久的赵天佑和赵天峰走了过去。    赵天峰正要开口挖苦,夜行忽然走了过来,直接开口道:“四位皇子,帐篷已经搭好了。”    赵天峰向后看了看,“怎么只有三顶帐篷,你是看不见我们有几个人吗?”    夜行有些微愣,仿佛没料到会被斥责,“上山人员不多,我们只有一辆马车可以运送物品,所以只带了三顶帐篷,几位皇子可以两位同住一个帐……”    “你们南夏国主就是教你们这么伺候人的?”赵天峰一瞬间将怒气全部对准了夜行,“我们堂堂凤天皇子辛苦上山不算,你现在还想让我们睡也睡不安稳吗?”    赵天凌抬眼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开口,赵天峰的言语已足够让在场个别听到的南夏人士怒从心起,更别提正准备入帐篷内休闲的夏晴雪了,如此不懂得谨言慎行的皇子,凤天除了他之外真真是再无第二人了。    “还不住口?”赵天佑难得的对着赵天峰发了脾气,俊逸的脸上双眉紧皱眼神犀利,却是再无后话,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让赵天峰住了口不甘愿的缩到了一边。    “如此安排也算不错!”赵天逸突然开口道,“山中不抵城镇,两两一住也有个照应,如此安排甚好,那七弟不如就与我一同吧!”    赵天凌张嘴就要拒绝,赵天峰此时却答应的爽快了。    “那我和四哥一起!”    赵天佑皱了皱眉,眼睛看向赵天凌,“天凌,你怎么看?”    不等赵天凌开口,一旁的赵天逸便道:“说起来几个皇子当中属我与七弟幼时最为亲密,七弟与我同塌而眠也算得上是无可厚非,如此安排也算妥当。”    “妥当妥当,当然妥当!”反正你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愿意呆在一块儿,赵天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天逸,赞同道。    “也好!”    就在赵天佑认为赵天凌会拒绝的时候,她却淡然的答应了。    意料之中的,赵天佑心中隐有不悦。    —————————————————————————————————————    夜晚的山间凉风习习、虫鸣不绝,明亮皎洁的圆月挂在半空,被莹润的繁星衬托的夜幕有些偏向深墨色的蓝,仿佛笼罩在山上的一帘漂亮的暗色幕布,让人想要挣脱的同时却又沉溺其中。    赵天凌掀开帘布走出来时,一阵风掀起枝叶摆动,透过枝叶倾斜下来的月光恰巧落在了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身上。    “四哥?”    赵天佑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明显,“睡不着?”    “四哥怎么不睡?”    赵天佑笑了笑,“你就当我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好了。”说完屈膝席地而坐,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道:“怎么样?坐下来陪四哥说说话总是行的吧?”    赵天凌点了点头,挨着他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会更愿意与我在一起。”    赵天凌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赵天佑这句话的意思。    “六皇兄对我已是诸多不满,又何必再多一事惹他不快?”    “即便如此……”赵天佑转过头去,眼神中隐隐透出一股怪异的光,“你总也该有些顾虑的,毕竟你是女儿身,与五弟同塌而眠终归是有不妥。”    赵天凌闻言微微皱眉,“手足之间若有不便,与他而言与四哥而言,又有何不同?”    赵天佑似乎是被问愣住了,脱口而出的答案在脑中瞬间形成,却直到赵天凌转过头来看着他,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    月落星陨,风吹树摇。    黑夜的退幕白日的到来让沐浴在晨光中的山间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无论是谁,此时此刻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之中,心中留存的也就只有安逸二字,只是这份唯心舒安却影响不了两个人。    柔和的晨光下,赵天佑微仰着头坐在石头上背靠着一棵大树,身上盖着一件厚披风,而披风同时遮住的还有一个人的身体,即使只能看到头顶和紧闭的双眼,也能轻易的认出那靠在赵天佑怀着熟睡着的人就是赵天凌,至于两人为什么摈弃舒适的帐篷不用跑到外面吹着山风入眠这一点,自然是有人想知道有人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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