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人生啊，满是磨难。　　不知为何，当看见出现在门口的顾柏衡时，许熙诺又一次想到了这句话。许熙诺努力扯了扯嘴角，可还未笑出来，顾柏衡便已经转过了视线。　　唉，这样也好，许熙诺松了口气，不再勉强自己。　　此刻，时间是中午；地点，是异国他乡的警察局；人物，是她——许熙诺，他——顾柏衡，还有他——在异国他乡收留她的警察叔叔。　　看着两人在用着她听不懂的外语交谈，许熙诺虽然有些烦躁——他们说着她听不懂的外语却决定着她的去留，但即使她能听懂，又能怎么样呢，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吃起面前的便当了。　　“被男人骗了？”　　只是，还未等许熙诺把嘴里的肉咽下，随意的坐到她对面顾柏衡，像是讨论天气般随意的张口就问了出来。　　“咳咳咳……”　　不用怀疑，许熙诺确实被呛到了。　　许熙诺看着害自己被呛到的元凶毫无悔意，还“做作”地摆出一副洗耳倾听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虽是不断提醒自己要沉住气，但许熙诺仍顾不上把气喘平就急急地给自己辩护：“咳咳咳咳……你太幽默了。咳咳咳……这种事，咳，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我身上。咳咳……”虽然心虚，但她仍努力扬起笑意，让自己直直地看着他。　　而回答许熙诺的，只有沉默和顾柏衡那一脸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可能是因为从男孩长成了男人，顾柏衡那双从小就让她就喜欢得不得了的大眼睛，虽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又大又圆的挂在脸上了。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面前男人的帅气。对许熙诺来说，反而更有一种正太长成，变身气质帅哥的感觉。　　但是，包装升级了，可不代表产品配料变了。十几年未见，仅凭短短进分钟，许熙诺还判断不出眼前的顾柏衡是不是变得好说话了。这让探不清“敌方”虚实的许熙诺心里很是没底。　　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中的痛感拉回许熙诺的理智。而理智回炉的许熙诺索性也不出声，大方的让顾柏衡看个够，摆明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　　动了！许熙诺心里提着一口气，不错眼的盯着顾柏衡的一连串动作。　　只见，顾柏衡学着她的样子，将身子靠向椅背。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将手乖巧地放在膝上，反而一只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而另一只胳膊则随意搭在了桌子上。　　面对“敌方”的一连串动作，许熙诺虽有疑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顾柏衡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的手指。　　“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顾柏衡问的温柔。　　可这温温柔柔的语气，不仅没有让许熙诺放下戒备，反而有种自己是猎物已经被猎人盯上了的恐怖之感。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许熙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变得更可怕了！　　听听这循循善诱的温柔语气！看看这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加之如此应景的场所，到还真像是警察审问不肯认罪的犯人！侦探怀疑被意外卷入的无辜路人！青天大老爷逼迫不肯为娼的良家妇女！　　不对！不对！意识到自己被顾柏衡一敲一敲的手指打乱了呼吸节奏，许熙诺连忙转移视线，调整呼吸，更不敢强求自己和顾柏衡那双有杀伤力的眸子对视，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而转移视线的许熙诺这才注意到，顾柏衡身上也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也是同样将袖子半卷到手肘位置，清爽，干净，随意，干练。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任性啊。随意地这么一摆都能成幅画啊！　　谦谦君子，温润内敛……　　哼！不过很遗憾，这种感觉她许熙诺完全欣赏不来，完全没有她喜欢的那种仙仙的感觉。许熙诺阴谋论地断定，顾柏衡肯定是在故作非刻意，其实就是在刻意地卖弄性感。　　“口水。”　　沉迷于在心里贬低顾柏衡的许熙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的奇怪之处，习惯性的去擦口水，也习惯性地看向了说话者。　　而这次，她确定自己看懂了那双眼睛里的……笑意？　　看来她肯定被认为是花痴了！　　许熙诺心里不屑，但更气老天爷的不公平。明明是个男人，凭什么要有大眼睛！而且凭什么那双该死的大眼睛，就连含着嘲笑，看起来也这么好看！　　虽然心有不平，但许熙诺不想让顾柏衡得意，艰难地将嫉妒的嘴脸压制了下去。不退反进地身体前倾，并把胳膊支在桌上，故意张大眼睛，做作地摆出双手托腮状造型，行云流水般的做完一连串动作后又嗲嗲地反问：“你不会是专程来审问我的吧。”　　虽然许熙诺自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秉持着有始有终的信念，许熙诺仍不忘端着一脸无辜的样子对着顾柏衡猛放电，并且继续发挥嗲功，“赶紧带我走吧。”　　正所谓，姐虽然没卖过萌但好歹也是看过那么多电视剧，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卖萌的。许熙诺本人深觉此言有理。加之，如果不试一下，又怎么能知道这萌是卖得出去还是卖不出去呢？对吧。　　而且，按照许熙诺的自我感觉，此次卖萌肯定是有效果的。面对如此娇弱又无助的美少女，一般人都会有恻隐之心吧。　　而对面的顾柏衡可能和许熙诺想的完全不一样，只见他虽然转脸过去，努力收敛笑意。可仍然没有控制住自己，也可以说是，很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说好的谦谦君子呢？说好的温润内敛呢？讨厌鬼就是讨厌鬼，过了十多年还是讨厌鬼！　　面对此情此景，兵行蠢招的许熙诺，从没有觉得自己的脸可以如此发烫。而且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思考，因为，此刻她的脑中，全是笑得“花枝烂颤”的顾柏衡魔性大笑，还自带慢放，自动回放，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多角度播放……　　最后的最后，也只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地结论——这萌，没卖出去……　　而笑够了的顾柏衡看着对面一脸失魂模样的许熙诺，良心上并未有什么过意不去，反倒是自然地看了看表，见时间已经不早，也不再啰嗦，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是的，直接起身说到，“走吧。我已经和他们问过了，你这种情况的，人没事已经是万幸的了。证件什么的就都挂失重办吧。”　　“嗯嗯。”闻言，许熙诺也顾不得什么尊严矜持，傲娇不满，赶忙连连点头，就怕临行之前得罪顾柏衡，到时吃亏的肯定是她。　　而在顾柏衡身后当了一路的小丫鬟之后，许熙诺终于抱住了顾柏衡的大腿——顺利蹭上离开警察局的车。　　而前路，不知。为何不问？唉，太丢脸之后，怂的不敢问。　　而一上车，不想和顾柏衡再有交流的许熙诺，马上闭上眼睛，恨不得立马睡着。奈何，她还没能学会如何能说睡就睡。于是，知道自己聪明不过顾柏衡的许熙诺，只能采取一个战略——装睡。　　好在，貌似顾柏衡也考虑到她可能真的疲倦了，所以也没有开口打扰她休息。　　而时间，就在双方如此互不做声的沉默中慢慢划过。　　在这么表里如一的尴尬局面下，许熙诺也知道自己是应该装睡而不是真睡的，但思维却不争气地渐渐涣散，最后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如果开车载她的不是顾柏衡，她一定会毫无顾忌的先睡一觉再说。　　“对方是谁？”瞟了眼呼吸越来越均匀的许熙诺，顾柏衡冷不防开口问道。　　“说了你也不认识。”思维已经涣散的许熙诺想也没想地嘟囔了一句，打算换个姿势继续入眠。　　“啊！”被套路了！后知后觉的许熙诺惨叫一声，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紧紧盯着一脸“得意”的顾柏衡。　　“你……你……你……”你了半天，许熙诺也未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解救自己，或是羞辱顾柏衡。　　而在看见对方似乎已经惨败后，顾柏衡则毫不吝啬地赏了许熙诺一个一闪而过的正脸，“我我我，我什么？”　　没错！虽然只是一瞥，许熙诺也视力很好地“看见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很如实地反应了嘴角主人毫不遮掩的好心情呢！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许熙诺双手死死地攥着安全带，恨不得在顾柏衡脸上挠个大花脸，趁人之危，挖人隐私，这人真是可恶！　　但这个想法也仅仅是在许熙诺脑海里闪过一下而已，原因很简单，年少无知时吃过的亏，让许熙诺至今仍能回想起被黑心小王子教训的恐惧。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许熙诺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了，可她本就不擅长撒谎，而且对方又是恐怖黑心的顾柏衡的时候，她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许熙诺又委屈又气愤，再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与其说是商量倒不如说是乞求，“我，我还没整理好心情，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不说？”　　“你很讨厌我？对我还很戒备。”顾柏衡的口气满是无辜和不解，总之，就是在恶人先告状。　　“没有！没有！”顾柏衡敢那么问，但许熙诺可不敢承认啊。不仅连忙开口否认，还连忙摆手，就怕被他抓住把柄。　　做完这些还不够，许熙诺连忙机智地转移话题，“这次真的给你添麻烦了，谢谢！谢谢！”官方说法总是没错的。　　“不用太谢谢我。这个恩情我没说不用你还。不过，”说到这里，顾柏衡小小的停顿了一下，明显是在思考。而后，大方地给了许熙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你就先欠着吧。”　　许熙诺肯定，这笑绝对不是在缓和气氛，而他那句不过的后面，想说的一定不是现在这句话。　　时间也许没完全改变他的性格，不过却完全改变了她的性格。　　深吸一口气，许熙诺听见自己诚恳的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　　“先不说这些，”顾柏衡笑容不变，语气轻松，“林家小姨一会就到机场了，你想直接去接机还是在家等她？”　　“诶？”许熙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姨知道我了？”　　“你指什么？”顾柏衡反问，“被抢的身为分文还是被男人抛弃了？”　　见许熙诺脸色难看，顾柏衡仍是不紧不慢地说，“前者的话，知道她正好有会议过来，我就随口提了一下。后者的话，我觉得还是你亲口和林姨说比较好。”　　当时就是想瞒过小姨，才找朋友帮忙，结果反倒惹上了顾柏衡不说，最后还被小姨知道了。　　许熙诺心里郁闷，早知道第一时间就联系她小姨好了。　　不过，貌似，她还有救。　　“对，对，”许熙诺不放过一丝希望，“这件事挺复杂的，还是我亲口和小姨说比较好。”说完连忙又补充，“你直接送我回家就好了，我在家等小姨。”　　……　　又来了，看不懂但又觉得意味深长的眼神！许熙诺不自觉地攥紧拳头，用最真诚的眼神回视。　　“然后在我离开之后也离开？”虽然顾柏衡客气的用了疑问语气，但微笑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完了，这家伙生气了！散过来的低气压让许熙诺心口一紧，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话说了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盯着顾柏衡的侧脸，不知道该如何能说动顾柏衡，“我，我只是，只是，想先一个人先静静，理一理思路。对，理一理思路。”　　感觉低气压貌似散了一些，许熙诺还想加把劲，继续努力游说，只不过下面的语言还没组织好，就听见顾柏衡悠悠地开口说到，“既然我把你接出来了，肯定要负责到让你和家人在一起为止。”　　“我自己没事的，我都是成年人了！”许熙诺忍不住吐槽，“不需要你亲手把我交到家长手中！”　　“抗议无效。”顾柏衡看都没看许熙诺，拒绝得干脆简洁，就连选择的权力也剥夺了回去，“我们直接出机场接林姨吧。”　　“不要去机场！”许熙诺觉得自己气血上涌，瞬间恢复了机智，“你没被雨淋湿当然怎么都无所谓了！我现在身上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头发还没干透，头还疼的厉害。你就不能放我一马，让我在家休息一下！”　　“头疼？”顾柏衡仿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发烧了？”　　“我不管！我就是……”面对突然而来的关心，许熙诺抓住机会，浑身难受地躺在座椅上，“嗯。我真的头疼的厉害，感觉要炸了，我这肯定是发烧了！我真发烧了！我不能去机场。”　　沉默，回答她的又是沉默，就在许熙诺以为顾柏衡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发觉顾柏衡已经将车停在了过路的一家药妆店门口。　　见许熙诺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顾柏衡火气稍降，忍不住开口嘱咐，“老实在车里待着，我这就去买退烧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熙诺觉得自己听到了顾柏衡的叹气声，心里纳闷，她又怎么惹到他了？没有啊。　　“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用还是不想在车里待着？”看着整个人都透着傻气的许熙诺，顾柏衡皱眉。　　“没有。我在车里待着。”许熙诺拍了拍脸，不让自己心虚。顾柏衡这样，应该是没发现她在装病。　　“唉！”顾柏衡觉得自己也被傻气传染了，小丫头明显被烧得有些糊涂了，还问什么问啊！　　不过，下车前仍不放心地嘱咐了一遍，“我去买退烧药，你好好在车里待着。听到没有？”最后四个字不禁加大了音量，仿佛想要一字一字地想要敲进许熙诺的耳朵里。　　“嗯！”许熙诺用力忙点头，大声回答，“嗯，知道了。”就怕顾柏衡会反悔。　　目送着顾柏衡进了药妆店，许熙诺仍不放松一刻，直到看见顾柏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许熙诺才敢行动。　　深吸几口气，许熙诺一气呵成，快速的换到了驾驶位上，战战兢兢地将车启动，见顾柏衡仍没回来，一脚油门，毫不犹豫地驶离犯罪现场。　　见小姨是必须的，但绝对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