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导在圈内是非常有身份的导演，脾气也并不好，很少有人能托关系进他的剧组。不过正是因为在选角方面非常严格，他拍出的电视剧几乎部部都是经典，每个角色都深入人心。 这对应初来说喜忧参半，喜是如果她能参演这部剧或许能稍微证明自己的演技，摆脱靠被包养上位的花瓶形象；忧是她不知道连琛的话在于导面前顶不顶用，万一搞砸了她可能连原来的角色都保不住。 正踌躇不决站在离导演十米远的地方啃指甲时，突然看见原来对她颐指气使的副导演哈着腰跑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搓着手看她：“应小姐，导演让你过去一下。” 应初跟着走到于导跟前，于导裹着大衣戴着鸭舌帽坐在监视器后，连琛则神情淡漠地坐在他身边玩手机，好像一切事情都跟他无关似的。看见她过来，于导掀起眼皮撩了她一眼：“女四是男主的妹妹，高傲冷淡，内心善良，不善表达，亲近哥哥，开始吧。”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台词和背景铺垫。 应初低头捂了捂脸，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换成了跟连琛一模一样的疏离表情，气质也随之一变，明明还带着丫鬟的妆发，看起来却已经是某位在深宅大院里浸淫已久的大小姐。她的眼睛本就狭长，微微眯起往边上一瞥，直让人浑身一震。 “苏暮然是谁？” 没有任何的语气起伏，好像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苏暮然是剧中女主的名字，按剧里的设定已经在男主赵辞身边做了半年丫鬟，身为男主的妹妹绝对不可能没见过，但一个不可一世的高傲小姐的确很可能记不住区区丫鬟的名字。 这倒是受了刚才连琛扎心二连问的启发。 没有人跟她搭戏也就意味着没有人会回答她，应初停顿了几秒，眉峰微微蹙起，好像在努力搜索记忆中关于苏暮然的记忆：“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 说完，精致的脸上重新挂上倨傲的神情：“把她放了，赵府还没到要为难自家丫鬟的地步。” 轻飘的衣摆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扬起，牵连着顺直的假发也飘飞起优美的弧度，应初的腰杆挺得很直，目光透过所有人停在一片虚无上：“兄长的事，他自有主张。” 短短的三句话已经包涵了刚才导演给到的所有信息，应初自认为已经尽力，轻舒了口气，所有的高傲和淡漠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贯的温和笑容：“导演，我演完了。” 于导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应初心里却跟上了个架子鼓似的一直动次打次，感觉自己紧张到快要晕厥了。过了将近半分钟，鸭舌帽下才传来好像天籁一般的声音：“很合适，就你吧，具体事宜小张会跟你经纪人交接。” 说完于导看向一旁的副导演：“复印一份女四的剧本给她，她的戏份你看着安排给别人。” 应初用力握了握拳，恨不得当场劈个叉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如果能把握住机会，今天绝对是她人生和事业的双转折点。说到这里不得不感谢这件事的主导者，刚被她撞破惊天大秘密的连琛。 此刻于导正在和副导演商量戏份交接和接下来拍戏的事宜，连琛被晾在一旁玩手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蹭到他身边，脸上挂着不自知的谄媚笑容：“嘿嘿，连大影帝，多谢啦。” “嗯。” “……” 可恶，这尊石佛怕不是被下了什么每小时只能说十个字的咒。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继续进言：“你看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着都该请你吃顿饭吧，先加个微信等我安排完了再请你过去？” “这只是封口费。” “奥。”她挠挠头，“连大影帝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连琛终于放下手机，转过身正对向她盯着她看了足足五秒之久：“你很想听听我亲口骂出的‘滚’和‘弱智’吗？” “对不起，告辞了。” 按照副导演给安芊的合同她应该是在三天后进组，这之前都没有她戏份。于是在接了个大活的同时她也得以立即卸妆离开现场去拍接下来的CF，安芊坐在她身边用笔记本仔细阅读合同，好像要推敲每一个字：“你跟楚大老板分手后我还是第一次帮你签六位数的合同，你今天给导演下药啦？”4 应初瘫在座位上，把手机架在胸前划微博：“本人好歹是金柚奖影后，屈尊给他演个女四他还不美滋滋？” “得了吧，当初可是你跟我说的，有人捧你时你是影后，没人捧你时你就是过气童星。怎么，有人捧你啦。” 应初冲她晃了晃手指：“靠别人捧永远是包养，靠自己捧的才是天后。” 从楚弋那里搬出来后，因为楚弋的暗箱操作她已经空窗了一年多，安芊拼死拼活才为她接下《生死劫》的丫鬟角色和接下来的CF，这两个活动也是她这一年来唯一的演艺收入。安芊的工资已经拖欠了很久，因此CF给的钱一到账就进了安芊的钱包。 这次电视剧赚的钱除了要留一部分给安芊供经济人运作和一些私人用途外，剩下的还能租个房子，从周南戈家搬出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拨通赵南戈的电话。 电话嘟嘟了两声就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哟，大影后，终于想起我这个十八线小模特了？” “我TM前天不还请你吃了火锅吗，贫什么贫。” “是是是，影后大人教训的是，怎么了，工作时间打电话过来有什么指教吗？” 应初把当上女四的事除去连琛的部分再拔高了自己的形象，给周南戈复述了一遍。刚说完那边就啧啧啧了几声：“应初，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典故，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啊？” “这件事我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但安芊说你好不容易接到工作不让我影响你心情。” 应初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啊？” “楚弋回国了。” 赵南戈话音刚落，应初只觉得自己的血液突然凝固，手脚一片冰凉。一年前她和楚弋大闹一场，跟他分手连夜搬离他家，楚弋曾经警告过她一句话。 “应初，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这一年来楚弋虽然在国外，但他作为娱乐界三巨头之一华悦娱乐的老板，远程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逼到差点自杀，一旦回国…… 十分钟前她还觉得自己迎来了人生转机，现在不由如坠冰窖。 “应初，应初！” 周南戈的声音把她从惶恐和不安中拽回来一些，她勉强自己稳住声线：“没事，你看我最近不也接到活了吗，说明他对我的封杀已经没这么恐怖。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年，现在他说不定早就忘记我是谁了……” 周南戈叹气：“你属鸵鸟的吗？” “那我还能怎么办……” “还不如听我的退出娱乐圈，去餐厅当服务员也比你在楚弋眼皮子底下转悠有活路。” “接不到活的这两年我也不是没做过别的事，可你也知道我赚的钱只够维持我的基本生活，根本不够……” 话还没说完车猛地停下，应初一个没坐稳一脑袋撞在前座的椅背上。安芊赶紧替她揉了揉额头，从她手里抢过电话：“我们到拍摄场地了，就说到这吧。还有啊，我们应初生来注定就是要当演员的，你再动摇军心试试！” 太阳从东挪移到西边，发出橙黄色的光芒缓缓坠入地平线，华灯初上，整座城市都被荧白色的灯光所笼罩。说服了安芊和司机先走后，应初一个人走在回去的小路上。路边的一家小商店正对着门摆了台电视，老板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电视在播放一部早期电影，电影里梳着双麻花辫穿着破旧布衣的小女孩正注视着镜头。女孩的脸小巧精致甜美可爱，虽然化了偏黄的妆容依旧挡不住灵气。但她的眼神却空洞迷茫，好像透过镜头看见了她黑暗而无望的人生。 那是应初所拍的第一部电影，《孤弱》。 她不知该感谢这部电影还是憎恨这部电影，如果没有它她就不会知道自己在演员方面的天赋，也更不会认识楚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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