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原先整理的两包物资在慌乱中遗失，只剩随身背包里装的一些饼干和罐头，大概可以撑两三天。　　　　回来的只有四个男人，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衣服也划破了很多处，不过最让人担忧的，是他们格外沮丧和悲伤的神情。　　　　格伦的腿受了伤，是被倒下的柜子压着了，戴尔检查了一番，说幸好没伤到骨头。　　　　真是让人绝望的一次外出啊，几乎没什么收获，却死了一个同伴，这也进一步说明可能他们根本对抗不了那些怪物，只能一天一天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等死。　　　　火堆已经燃尽了，夜里很冷，费莉西娅的病越来越重，食物和药都没有，她只能成天躺在帐篷里休息，唐妮也陪着她。　　　　“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她本来可以不用救我们的……都怪我。”格伦有些失神地看向熄灭的火堆，似乎在回忆什么不好的事。　　　　洛莉抱着卡尔和达恩，神情不解又悲伤，从和瑞克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认识A.J.了，虽然两人的关系并不亲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分开？”　　　　“一开始我们打算去便利店里找补给，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接着我们到二楼解决了几个丧尸，找物资的时候忽然听到汽车的警报……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只，或者十几只，离我们很近。”说到这里肖恩顿了顿。　　　　格伦忽然哭了，接着他的话道：“我很害怕，然后就开了一枪，后面直到肖恩他们消灭掉所有的丧尸之后，我们才下楼去关门，它们数量太多了，恶狠狠朝我们扑过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开枪，A.J.也不会死……可怕的是最后我们居然抛下了她自己回来了。”　　　　“不是你的错，格伦。A.J.用自己换了你们回来，她是个勇敢的女孩。”戴尔出声安慰。　　　　一旁的达里尔没有说话，带着自己的弩回了帐篷，莫尔喝着酒，忽然笑了起来：“嘿，兄弟们，沮丧什么呢，我们可都是死里逃生回来的，这难道不该值得庆祝吗？”　　　　达里尔掀开帐篷的一角，厉声道：“闭嘴，莫尔。”　　　　“或许，或许她还活着，你们不是说她开着车吗？”洛莉期望着开口。　　　　格伦摇摇头，眼眶红红的，却没有再哭了：“不知道，但是丧尸的数量太多了，而且她开去的方向是亚特兰大市，你们知道的，那里面人口最密集……”　　　　“噢，天呐。”卡罗尔捂着嘴，悲伤且难以相信，“我去看看费莉西娅。”　　　　接下来的好几天，众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落，一是因为失去了同伴，而更多的却是他们看不到生存下去的希望，这是最致命的。　　　　达恩一直吵着要A.J.回来，有时候会哭，但并没有用。　　　　带着希冀的人一天天失望，食物几乎没有了，只能靠着达里尔带着越来越少的猎物回来，再也没有人愿意出去，或许再过不久，他们都要死了。　　　　“或许我们可以再去一趟，说不定A.J.将它们引开了，我们可以把补给带回来。”这是三天后的一个夜晚，肖恩提议着，却没有人再发言。　　　　良久，格伦开口了：“我也去，像A.J.说的，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肖恩看向远处的达里尔：“达里尔，你呢？”　　　　“无所谓。”　　　　“莫尔？”　　　　“去吧，我才不怕那恶心的怪物。”　　　　深夜的时候，众人都睡了，达里尔从帐篷里出来，然后爬上了戴尔的房车，“嘿，老家伙，滚去睡觉吧，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看来他还没有对老人习惯尊敬。　　　　戴尔并不生气，只是好心劝他：“没事的，我没事，你明天还要出去，我守夜就可以了，达里尔。”　　　　“我说你该滚回去睡觉，老家伙，我不想再说第三次。”他似乎有些生气。　　　　戴尔看着他，无奈地妥协了。　　　　四周一片漆黑，虫鸣声不绝于耳，达里尔觉得有些烦躁，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皱巴巴的没燃尽的烟，那是A.J.给他，他却没抽完的。她叫什么来着，安柏·简·林奇，对，他们都叫她A.J.，她爱打架和抽烟，也爱装酷，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临走的时候她还让他帮忙照顾那个小屁孩和生病的女人。女人和小孩，最烦人的两种，都推给他？真是见鬼了，或许当时就该去找她，把她带回来，然后告诉她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才对。　　　　汽车的轮胎在泥土混合着石子的路面上滚动，声音不大，但作为猎人的他却在一瞬间就竖起了警觉，然后举起弩对准声音的来源。　　　　过了好一会儿，车灯终于在唯一的大路上亮起，达里尔有些疑惑，但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还活着，毕竟其他不认识的人可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个地方。　　　　“嘿，达里尔，我说你能把弩放下来吗？我感觉自己要被吓死了。”A.J.从车里出来，然后有些无力的靠在车门处。　　　　闻言，达里尔放下弩，“你还好吗？”或许这是他能说出的最温暖的话了。　　　　A.J.偏头靠着，然后狠狠皱了皱眉：“我被那些怪物咬了，你要看看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一眼就识穿了她的玩笑。　　　　A.J.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抽出一支烟点上，她浑身脏透了，长发也乱糟糟的，夹克里面的白T恤几乎成了黑色。　　　　“哥们，实话告诉你，我差点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我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我还想做一件事，需要你帮帮忙。”　　　　达里尔鹰着眼：“什么？”　　　　“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想去湖里洗个澡，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能不能陪着我，只需要当我在水里睡着的时候把我拉起来就行，你知道的，没被那些怪物吃掉，却在湖里淹死对我来说很羞耻。”她的话似乎有些开玩笑的意味。　　　　达里尔又恢复了一贯的嘲讽：“你是个白痴吗？”　　　　随手将烟蒂扔在地上，A.J.从车里找出一套衣服，离开的时候忽然又道：“随你怎么说，达里尔，我敢保证你没有谈过女朋友。”　　　　A.J.只穿着一套内衣裤就下了水，冰凉湿润的感觉让她昏沉沉的脑袋清醒几分，对于她来说，最幸福的事就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看到达里尔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站着，A.J.安心的清洗着身体。　　　　天知道这三天里为了躲避丧尸她经历了什么，不过也好，至少证明了自己不是拖后腿的那一类人，当然并不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只是越强悍的人才能在生存这条路上走的更远。　　　　只要活着，哪怕再痛苦，也要好好活下去。　　　　踩上了岸边光滑干净的石头，A.J.用毛巾擦拭掉身上的水渍，然后极度疲惫而随意地穿着衣服。　　　　“谢谢，达里尔，你真是一个绅士。”整理好一切，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拖着步子往营地走去。　　　　“天……天呐，A.J.，你还活着。”揉着双眼的格伦一瞬间睡意全无，然后激动而兴奋地过来抱住她。　　　　A.J.点点头，疲惫笑着：“对，格伦我还活着，你们都好吗？”　　　　“托你的福我们都平安回来了。”　　　　“感谢上帝。”她道，“我觉得很困，能让我先去睡一会儿吗？车里面有你们丢下的补给，还有其他一点儿吃的，对了，背包里的糖留着，那是给达恩他们的。”　　　　“抱歉，抱歉，你去休息吧。”格伦看起来有些害羞，或许是因为这个拥抱。　　　　“谢谢，格伦。晚安，格伦，还有达里尔。”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已经很重了，说出的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　　　　她站在一栋三层楼的顶端，楼下是密密麻麻的行尸，她的身体开始颤抖，额头和手心渗出凉凉的汗，此刻，庆幸没有一个怪物看见她。　　　　不知道为什么会掉下去一个花盆，接着是第二个，然后边上所有的花盆都掉了下去，群尸们感觉到不对，纷纷抬头，看见了高处的她。　　　　不知道是谁推了一把，她也跟着掉下去。　　　　恶心的腐臭和抓狂的丧尸像洪水般淹没了她，她害怕的闭紧了双眼，死了吗？她觉得没有，意识还在，也没有痛觉。　　　　睁开眼，面前的图派克将遥控器狠狠砸在她脸上，费莉西娅红肿着脸在哭，唐妮在笑。还没反应过来，他又用枪指着她的头，她闭着眼，意料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她掉到了一群已经腐烂的尸体中，浓浓的恶臭味几乎使她晕厥过去，她呕吐，挣扎，身上沾满了污血和腐肉，最后，终于放弃。　　　　走进尸潮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撕成粉碎的准备。　　　　来吧，这就是终结，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然而，它们像看待同类一样看她。　　　　她随着它们游荡，拖着步子，从喉咙里发出低吟，看见活物便一窝蜂涌了上去，然后撕碎，不停地重复。　　　　尽头，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乱成一团，转过头来，她的眼窝深陷身体腐烂，嘴角也挂着流血的肉屑，她在笑，笑得那样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