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眼

入夜，一辆黑色路虎在旧城区某间废弃的破屋前面停了下来。　　　　韩朕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和导航，冲着副驾的苏洛转头道，“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苏洛带着帽子，用口罩遮掩着自己的伤口，沉默着，并没有要立刻下车的准备。　　　　韩朕放下手机，“如果你还没做好准备见他，我们可以改天再来。”说着便要重新启动车子。　　　　苏洛伸手拽住了韩朕的胳膊，“找了那么久，才从岑汉哥的口里知道……不管怎么样，就算为了爸爸，我们也必须跟他谈谈。”　　　　韩朕点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自从苏泽恒失踪之后，韩朕几乎动用了所有自己所能动用的关系，陪着苏洛找了很多地方，但都是一无所获。还是岑汉一次无意的登门拜访，让他在苏平面前说漏了嘴，大家才终于知道原来苏泽恒这么长时间一直都躲在这里。岑汉最终还是没忍住，一半自责一半伤心的说了自己见到苏泽恒的状态，毒品当然成为了一个无法忽略的现实。　　　　苏平听到之后大怒，平时温文尔雅的他眼看着就要掀桌子跟苏泽恒断绝关系，也是苏洛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天，苏平才终于应承让苏洛代替自己来劝苏泽恒回家，“如果他不想回来的话，这个家以后就没他这个人了，他就跟他的毒品过一辈子吧。”这是苏洛离开前，苏平扔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苏洛知道苏平相较于生气，对于苏泽恒应该更多的是痛心，还有担心。　　　　破屋的门微掩着，并没有上锁。　　　　苏洛站在门前，有些诧异的看了韩朕一眼。　　　　韩朕也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伸手一推，门便毫无阻力的打开了。　　　　屋内漆黑一片，更散发出一股多年没有打扫过的霉腐味道。不好的回忆又再次开始侵蚀起了苏洛的大脑，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不想却刚好撞到了身后韩朕的身上。　　　　韩朕抬起手捏了捏苏洛的肩膀，自己绕到苏洛身前，先苏洛一步闯进了黑暗。屋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随着韩朕一声，“找到了。”整间屋子刹时一亮。　　　　苏洛看着那光亮中不停冲自己笑着的韩朕，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安心。　　　　她步入屋内，来到韩朕的身边，开始四下看去，脏乱到毫无人气的感觉竟不像是有人居住，“我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苏洛忍不住的问道。　　　　韩朕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反复的确认了几次，“岑汉哥说的是这里，没错，除非是百度地图出问题了。”　　　　苏洛抬起手看看手表，“但都这个时间了，他能去……”话说到一半，想起岑汉说起苏泽恒吸毒的事情，又想起这一切的起初都是因为自己，苏洛竟无法再说出任何的抱怨，虽然没有亲身的接触过毒品，但对于一个吸毒的人来说，时间应该已经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吧。　　　　苏洛转身，找了几个纸箱子稍微砌了一下，坐下之后又拍了拍身旁空出的位置，示意韩朕也坐过来，“要不我们等等吧。”　　　　两人相互靠着对方，身体的空间距离小了，心里居然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屋内短暂的沉默夹杂着韩朕有些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苏洛率先打破沉默，问出了那个让她一直有些在意的问题，“之前听你说过，你妈妈……阿姨，也是小丑案的受害者？”　　　　韩朕的呼吸顿了顿，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点了点头道，“是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只是好奇罢了。”苏洛觉得现在还不是跟韩朕完全坦诚的时候，“当年小丑案在宛城闹的那么大，我没想到阿姨竟然是受害人之一……她……为什么会遇害？你还有记忆吗？”　　　　“很模糊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没记错应该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爸那个时候我记得是出了远门，佣人也请假回来老家，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人。然后我有一天放学回家，就看到我妈倒在卧室的一片血泊之中了……”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那个时候害怕的要死，一下就昏过去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我爸也回来了。”　　　　“你是第一个到案发现场的人，就没有撞到凶手，或者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没有……”韩朕摇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苏洛，“怎么，你这么关心小丑案？”　　　　苏洛知道自己的话语间显得有些仓促，急忙掩饰，“没，没有，只是……当年那案子风靡宛城，我爸爸在那之后也一直在调查，一直都没有什么线索。知道了你是案件的相关人员，我有点好奇罢了。”　　　　“其实……有一点，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之前跟警察提起过，却都没有人理我……我记得我开门的时候，似乎看到……”　　　　韩朕正说着，却突然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砰”的巨响打断。　　　　旧屋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小混混从外面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双方看到彼此都是一惊。　　　　韩朕拉着苏洛慢慢站起身，将苏洛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几个小混混看到两人也是一愣，想是两人的存在跟他们之前的预想似乎不一样。　　　　领头的那个小混混目光在屋内四处溜达了一下，最后还是停留在了苏洛的身上，情不自禁的露出色眯眯的笑容，对身后的几人道，“没想到呀，真是意外的收获，没截到苏泽恒那个瘾君子，却意外遇到了个姑娘，这真的是缘分，你们说是不是。”　　　　身后的小混混们一众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你们认识我哥哥？”苏洛担心苏泽恒许久，没有想那么多便脱口而出，说完却才有些后悔起来。　　　　领头的混混听到苏洛是苏泽恒的妹妹，一张脸更是笑的有些不对称起来，“原来是妹妹呀！我就说这破地方这么晚了，怎么会有好人家的姑娘过来。”那混混伸手想要去陪苏洛，却一下被韩朕挡开，混混斜着眼阴阴的看了韩朕一眼，脸上重新恢复笑容继续对着苏洛道，“其实……如果是妹妹，这件事情也好办。你哥哥他欠了我们不少的钱，我这段时间也一直堵不到他。”　　　　苏洛咬着嘴唇，刚想要说话，却被身前的韩朕抢先道，“苏泽恒欠了你们多少？”　　　　领头小混混抬起一只手，比出了四个指头，“这个数。”　　　　韩朕眉毛轻轻一抬，有些不屑道，“四万？”　　　　领头小混混摇了摇头，“再加一个零。”　　　　就连站在一旁的苏洛，此时也不禁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巴，“不可能，我哥哥这才走了多久，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算再有毒瘾，也不可能欠你们这么多钱。”　　　　领头小混混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现在这些新城成长起来的小姑娘呀，基本都生活在温室里面，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疾苦。小妹妹，没听过这个世界上有利息滚利息这么一说吗？”　　　　“这笔钱你们什么时候要？”韩朕紧皱着眉头，如果是四千一万的，他还可以从他的零花钱里面弄，这一下要四十万，得好好想一个理由才能跟韩博明开口。　　　　领头小混混看着韩朕，一字一句的强调，“我们……现在就要。”　　　　“你们不要太欺负人！”苏洛在韩朕身后忍不住的出声。　　　　“小妹妹，现在这里不是新城区，旧城区就有旧城区自己的规矩。要么你们现在留下钱走人，大家一拍两清，要么……”领头小混混看着苏洛阴阴的笑了笑，“你就陪我一次，就当抵偿你哥哥的利息了，怎么样？！”说完，向着身后的一众小混混们一使眼色，几人便向着韩朕和苏洛的方向而来，摆明是冲着制服韩朕而去。　　　　韩朕紧紧的将苏洛护在自己的身后，小声的在苏洛耳边道，“一会儿只要见到机会就跑……记住一点，千万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