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星光依旧点点闪闪地散落在石岩之上,只是少了方才的形影晃动,岁月静好的安谧,多了两道渐行渐远的影子,加之拖着的九道红尾。  走回敛谷狐狸洞的路上,各路的红狐对阿红与他背上的凡止都是行注目礼的,即使正在打闹的两只幼崽也不由地停下了动作,因为它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阿红。颜月额前的弯月图腾此时在炯炯发亮,不由自主地一并跳到了阿红身侧,一路跟随着他去了。  颜月当然知道眼前的红初改变得可不止只有身躯的大小而已,一路的尾随,红初不仅没有任何的迟疑,反而是一如寻常地向前走,只是眼神却比以往凌厉了许多,颜月意识到了,眼前的这只九尾狐和原来那只“幼狐”已经不一样了。  凡止平日里几乎是不做梦的,几度以为自己是不会有梦的人,除了那次在一线天外,这次便是她这一万年来做的第二个梦。  梦里她看到了自己的手变成了毛茸茸的爪子,四周全是自己,原来她正处于一座迷宫里,而偏偏这个迷宫的墙全是镜子做的,清晰可见,她已经不是人的模样了,亭亭如盖的尾巴正昂扬着,她都不知道原来狐狸的尾巴也可以这么美的,雪白的绒毛一尘未染,像雪一样的白却比雪更温暖。软软地穿梭在手指间,想要伸手将它抓住,却总是一场空,几次三番都已将它握入掌中了,却又被无情地甩开。  凡止这一甩似乎被打疼了,也被打醒了,摸了摸身上,全是衣物的触感,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一声叹息,用手掌抚额,顿觉潮湿一片,触及额前的碎发,早已是湿漉漉的了。觉得不对,遂准备起身,又是一片眩晕,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重新躺了回去,这下才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洞,这里十足的宽敞,桌椅陈设样样具备,就连身下的这张榻子也是十分的舒适,她好的东西见得不多,唯一见过的堪称富丽堂皇的就是上恒的宫殿,这里自然与之不能相比,但是却隐约中有着一丝的威慑。  正在左右观望的凡止没有留意到身边早已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而这只大物也丝毫没有想要打断她的意思,非常规矩地站在一侧,本是凌厉的双眸此刻却是柔和了许多,一夜未曾合眼的眸子许是睁着太累了,终于在短暂的等待中渐渐合上了,就这样一人一狐都是这么静静地处着。  阿红的呼吸声很轻,凡止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身侧有一道睡着的身影,直到如盖一般的尾巴微微地垂下,渐渐地闯入了凡止的视线。  凡止只手握住那把即将垂下来的绒毛,柔软地在掌间游走,渗透进了指间的每个缝隙,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凡止让出了床榻的一半,轻轻地将它的尾巴放在上面铺平。一个捏诀,阿红变回原来孩童的模样,此刻正躺在榻上熟睡,细长而又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了投影,嘴角向上扬,翻身一侧,正与凡止相对而眠。  话说颜月这两日都在洞外候着,虽并不是红初的吩咐,但红初的进进出出也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两日所有照顾青丘那位上神的所有事务都是红初自己亲力亲为,顶着硕大的狐狸身躯来来回回,看见的狐族们个个都是好奇得紧,奈何颜月警告的厉害,于是也没有谁敢真正上前一问,但大概也知道些十之八九了,毕竟这个狐狸洞的洞主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敛谷这边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但三十三重天却不那么太平了。这厢玄一与牡丹自打比武之后,关系就变得更加微妙,玄一知道牡丹的底,却不知她的招式如此特别,没有任何的套路,纯粹是见招拆招,招招背后都有一股强劲的内力支撑,而他也很庆幸,若非他速度快些,那些招式对他而言可谓是招招致命。  按照玄一的理解来说,牡丹并没有明确的雄雌之分,而半妖的她若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只能算是一种最低级的半妖,各方面尚未成熟却又急于求成地想成人形,显然只是个半吊子,加之性格又是那么古怪,阴晴不定,善恶难分的,这些玄一一并将它们列为不成熟的半妖的特性。  不曾想,牡丹竟都是毫无章法的乱来。就好比现在,若是摆在之前,牡丹对于玄一的一愣一愣的模样定是爱答不理,好落个清净,而自打牡丹赢了之后,对于玄一虽不至于嘘寒问暖却也是殷勤有加了,即使明面上还是一副好脸色都不给的。  “若是不舒服便一边坐着去,少在我眼前晃悠了,扫帚给我!”  说着牡丹伸出了手一把接过玄一手上的扫帚,继续着玄一未完待续的扫地工作。  这是牡丹第一次对玄一如此的“客气”,当时的玄一还是一脸的错愕,导致扫帚在他俩的来回了好几次最终才因为牡丹震慑般的眼神才被一把躲过去。之后好几次,只要是玄一有表现出稍微的不自在,牡丹便会二话不说接过玄一手里的活。  虽是不解,但不得不说玄一的内心是痛快的,觉得自己的一场比武虽输了实力却赢得了尊严,当然玄一还是很欣赏牡丹的这种作风,是对于自己比武的成绩做到不骄不躁。自然,竟然人家赢家不多说什么,他这个输家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有几次上恒文气的时候,玄一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当然绝口不提结果的输赢,更不会详细地描述过程多么的不可思议。  牡丹自然有自己的算盘,只是现在在三十三重天能待上多久便先待着吧。  聪明人总爱与自认为聪明的人在一起玩,因为这样挣扎的过程会很滑稽。上恒就是如此,这滑稽的过程才刚刚开始而已。擦拭着玄光镜,当他看到凡止同那只狐狸相对而眠时,自己都未曾留意镜面一度发出了响声,是一种布与镜面的摩擦。  侧过头看向茶案上的那盏集元灯,许久未曾明亮过的它,就在这几日渐渐地忽闪明亮了起来。  繁花落尽,又是一片春去秋来,往年待在九重天上的凡止从未有过春去秋来的交替感,自然对来年之计没什么盼头,日子也是这么过着,一年年很是轻快,凡止是个很懒的人,竟然决定要有分离,那当初的一切也没什么必要了。  距离那晚凡止晕倒已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也正是从那日起,她便都同阿红住在一个洞里,吃喝拉撒都在里边儿,阿红是绝对不准她擅自离开半步的。可这样的日子凡止自然是受不了的,仅有的几次出去了,却在半路上被阿红拦住,若是小小身躯的阿红自然拿她无法,只不过每次都是幻化成九尾红狐的模样,姑且不说能否一较高下,单单从这体积上的悬殊,凡止便讪讪地回去了。  有一次也是如此,凡止正要转身,衣领处却被拎起,原来是阿红一把咬住了凡止,甩头便将她抛在了后背上,许是第一次这般没有经验,凡止险些从背上滑了下去,挣扎倒腾了许久才蹑手蹑脚地爬到了他的脖颈处,于是狠狠地扒在上面,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个头大就是不同,阿红只是随意地跑了起来凡止便觉得速度快得惊人,逆风而行真是被风呛得要命,几度窒息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电视里的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那得是多快的速度,又得有多强的肺腑量才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即便如此,不得不说敛谷的风景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是美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飞越而逝,藏青色的天与褐色的地连在一起,混合成了一副层次连接的水墨画一般,放眼望去如没有边界的镜头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个镜头是何时切换的。  因为是逆着风,凡止说话的声音不得不用呐喊的方式,“你要带我去哪里?”  其实她就在阿红的耳后不远处趴着,根本不需如此吃力地喊着,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敛顶。”  练鼎?凡止斟酌了好久只得出了这个答案,他要带她去练鼎?莫不是觉得自己弱不经风?  顿时觉得好笑,她可是修炼了万年的上神了,莫说自己这万年修炼的已是自认不凡了,加之之前自己未发掘的,她还需要练鼎?  “你是认为我当真打不过你才变成这般的吗?”  阿红不语。  “你不过只是如今修炼得道了,再如何,在我面前也都是个小屁孩,哪里就一副这么嚣张的模样!”  阿红继续不语。  凡止心中暗愤,现今的孩子都这么不懂规矩的吗?牡丹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眼前这个却又只将她看作小大人模样。  抱怨归抱怨,这风驰电掣的速度,她得好好抱紧才是,于是手上的力度又加重地环了一圈。  随着阿红的一阵左右跳跃之后,可算是到了那个所谓的“练鼎”之处,本是想着一着地就给阿红一个教训的,这么些年还没有人敢逼着她做事的,如今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如果不好好地教训他一番真当青丘好欺负了去。  正待抬眼撸袖的时候,引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的视野,四周烟云缭绕,远处都是山峦耸立,将这里包围得紧紧的,向下看去,崎岖一片,赤红色的石岩连绵至脚下,眼下就是平日里的敛谷,可当真是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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