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萱大步往前走,朱京华弓了弓身子小步追了过去,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却直觉发生了什么。    “县主,您刚吃了东西,走这么快会损肠胃。”    吴玉萱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那阳春面摊子,陈琼珍在吃食上十分挑,就是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她都要挑出几个毛病,又怎么会在这小摊子上买阳春面?一买还是好几碗。    吴玉萱沉吟了半晌,朝着朱京华道:“朱嬷嬷,我今儿个就没吃阳春面,等会子消了食我想尝尝味道。你快追上那个领头的大丫头,就说没带银钱。她舍不得借给你银子,自然会出让一碗阳春面。”    朱京华将身上的钱袋子藏进袖子里,一碗阳春面才几个钱,再说那大丫鬟手里那碗都坨了,心里悱恻着,身子却非常顺从的跑了过去。    吴玉萱转身看着那大丫鬟,隐隐觉得这件事有内情。    正想的认真,一只手却懒洋洋的搭在了她的肩上,“萱县主,我如今吃的太撑了,每走一步肚子就涨的想吐。”    看到吴玉萱叹气,陈孟纯便挺直了腰板,手揉着胃部,“当时真该听你的,那阳春面真的很一般。”他跟在吴玉萱的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又道:“萱县主,要不咱们再去耍一圈儿,这条街,到了晚上才真正热闹起来。”    吴玉萱现在可没心情玩儿,她转身将倚在树上的陈孟纯拉起,“你今天在崇文馆又被太傅罚了吧?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的看看学过的经纶,指不定明日还叫你背。”    陈孟纯觉得吴玉萱有点儿败兴,可是又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那崇文馆的太傅指不定又失心疯的让他背策论,所以捂着肚子慢吞吞的回了府。    吴玉萱坐在凉亭里看着天边的月,朱京华端着一碗阳春面朝她走过来。    不远处,大房仇氏和三房应氏坐在一起说起了什么,老侯爷听了一会儿便进了屋,吴玉萱看到老侯爷进了屋,便没兴致再过去了。    朱京华立在一旁,将那已经坨了的阳春面往远处端了端,“县主若是想吃,明日我再出去买,您看都坨成什么样儿了,一看就没法吃了。”    吴玉萱看着那已经泡大的面线,淡淡道:“我本就没打算吃,我是看看,看看这阳春面。”    吴玉萱拿起筷子,漫不经心的挑着那阳春面,清淡的汤水溅在了袖子上,朱京华忙过来给她擦,却不想碰碎了那面碗,那碎裂的碗底突兀的粘着一块翡翠。    吴玉萱捡起那翡翠,莹润光泽,一看便是少有的上品。待细看,那翡翠的底部却刻着后蜀的文字,这大约是后蜀武王给陈琼珍的下聘礼物。    吴玉萱眉头微蹙,手心冒了一层冷汗。    果然这阳春面里有猫腻,吴玉萱将翡翠握紧,蹲在地上看着那些碎裂的瓷渣,捡起一块较大的裂片,上面却有一行小字,吴玉萱唤朱京华将油灯靠的近些。    只见上面题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此丫鬟心思不正,只是贪慕公子的身份,公子莫要理。    看到这里,吴玉萱眉头皱的益发的紧,说实话她一直以为陈琼珍是个聪明人,如今看来倒是高估她了。她身为三房的嫡小姐,竟跟一个丫鬟争风吃醋。更何况是与后蜀武王已经定下了姻亲的情况下,她简直是疯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不只是她的闺誉受损,还会连累老侯爷遭外人耻笑。    周婆子正拿着披风过来,看到吴玉萱蹲在地上忙小步跑过来,“朱嬷嬷也真是,县主胡闹,你怎么也……”    话未说完,就瞧见了碎瓷碗上那歪歪扭扭的字。吴玉萱瞧见她脸色发白,淡淡道:“这不是我写的,是陈琼珍写的。”周婆子听后脸色缓和了些,可是等回过神儿来,一双粗眉直接挑了起来,“这……后蜀虽是小国,可是毕竟是有兵力的,若是借着这件事做文章,那整个费亭侯府将沦为平息两国间的棋子。到时候,县主您也会受到牵连。”    朱京华扶起吴玉萱,冷静道:“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去奏明太后,让太后下旨直接送她去后蜀,别整日里出些幺蛾子。”    吴玉萱深吸一口气,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朱京华跟太后亲近没错,让太后直接出手也更直接利落,可是这归根结底是老侯爷的家事,还是找个时间说给老侯爷,让他们自己解决为好。    她坐在石桌旁,低低道:“这件事是侯爷的家事,便是处理也要侯爷处理,你俩莫要多事,更不许告诉祖母。”说完,又看看地上的碎瓷片,吩咐道:“周嬷嬷,你去拿把扫帚。”    朱京华将油灯挑了挑,看到吴玉萱那沉静的小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过周婆子取来的扫帚,轻轻的扫着。    地上的碎瓷片被扫在一起,吴玉萱将那翡翠放进荷包里,交给了一旁的周婆子。    朱京华停住洒扫的动作,“这翡翠断断不能留,万一陈琼珍推在您身上……”    这费亭侯府的人就没个安分的,万一陈琼珍跟仇碧蓉一般是个癞皮狗,到时候县主又得蒙受不白之冤。    吴玉萱看向朱京华,收了收神思,抬起小肉手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这翡翠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就真出事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捡的,我行事总是要顾念着老侯爷脸面的。”    朱京华听到她这般讲话,自然也没有辩驳的理由。便将扫帚交给了周婆子,接过那荷包,小心的收好。    吴玉萱走出凉亭,伸着小胳膊晃了晃。正要去散散步,却见陈嵩和卫媛一起过来了,看到卫媛在,吴玉萱也不方便走,便放缓了步子,陈嵩见状,忙大步走过来,“县主可要回院子?我正巧要去看看父亲,一起过去吧。”说完还伸出手要牵着她。    上次因为凤凰琴的时,吴玉萱搬出了陈嵩的院子,也极少跟他讲话,他大约是怕吴玉萱进宫时跟董太后说起什么,便主动跟她套近乎说话。吴玉萱大部分时间都是装听不见,因为陈嵩这种性情真的很不稳定,前一秒给你上天摘星,一转头就把你推进海里,跟这样的人,深交还是浅交,心都会受伤。    朱京华跟在陈嵩的身后,见到陈嵩的手里攥着一个小玉镯子,那玉镯子上雕着几朵海棠花,团团簇簇的偎在一起,倒像是真的一般。    “上次冲撞了县主,我这心里一直内疚。这赶巧了遇到一个玉石商人,说这玉镯子保平安顺遂,就想送给您,也权当是赔个礼。”陈嵩将那雕海棠花的玉镯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吴玉萱睨了一眼那玉镯子,淡淡道:“我今儿个吃多了,校尉大人莫要在我跟前晃,我胃里有点儿反酸水儿。”    刚说完这句话,却到了院子门口,老侯爷坐在门口,腿上披了个毛绒毯子,瞅了一眼陈嵩,面无表情道:“她是个不爱戴花也不爱打扮的丫头,你啊,也少拿这个堂皇她。摆正了一颗心便是了。”    陈嵩听后脸色一红,尴尬的将那玉镯子塞进了袖子里。    吴玉萱知道陈嵩的意图,想用一个镯子堵住她的嘴?她才不会,她宁愿什么都不要,让他愧疚着,害怕着。    想到此,心里便痛快了,抬眼间看到卫媛正蹲在地上逗孩子玩儿,吴玉萱便朝陈嵩道:“前些日子,看到你的院子里有株花,火红火红的,虽说花开的不大,倒是挺繁茂的。”    陈嵩见到吴玉萱主动跟他搭话,忙敛了衣襟,正经道:“这是我妻仇氏送给媛儿的,听说是西域的多子花,养的时间越长,生的孩子就越好。”    “哦~我还以为是地府的曼陀罗花呢,红的怪吓人的。”吴玉萱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小圆脸儿,脸上立刻映出了两个小肉涡,尽管这辈子脾气温和了很多,可是不好听的话也时不时冒几句,“照多子花的寓意,卫姨娘该生一堆胖娃娃的。”    陈嵩看到吴玉萱惋惜的表情,眉毛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端起茶,看了看老侯爷,又看了看卫媛的肚子,他夜夜耕耘,便是个沙漠也合该结个果儿了,“莫非那多子花有问题……”    “照我说,那花阴气森森的,赶紧砍了。”吴玉萱揉了揉眼睛,软糯道:“指不定砍了,卫姨娘就生一大堆小娃娃呢。”    卫姨娘向来大条,如今听吴玉萱提起那多子花,也不由的伸手捂住了肚皮。按照频率来讲,应该生一个蹴鞠队才是。    “嗯,老夫瞧着那花也挺扎眼的。”老侯爷看了看卫媛,继续道:“媛儿这身子合该是多子的,一会儿就把那乱七八糟的花给砍了,这多子不只是要耕耘,还要防着刺骨的‘冬风’。”    卫媛见到自己闺房密事被搬出来,忙端起茶杯掩住了脸。    陈嵩想起那多子花,抓起卫媛的手便急匆匆的走了。    老侯爷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瞬,却招呼吴玉萱过去,捏了捏她的脸颊,慈和道:“还是县主心细,若非县主提及,媛儿怕是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吴玉萱弯唇笑了笑,昂首看着老侯爷,脑中却映出了那碎裂的瓷碗和翡翠块儿,也不知朱京华有没有收好那翡翠。    老侯爷回房歇着了,她赏了一会儿月,也掀开珠帘进了内室,刚进屋就见朱京华将翡翠塞进画像的卷轴里。    吴玉萱走进一看,那画像上的人竟是三小姐陈琼莹,她接过那画像看了许久,若非今日藏翡翠,她还真忘了这个名动北周的女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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