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老妈说，考核必须得过。　　老爸说，不怕，你可以的。　　舅舅说，作为新人，一定要谦虚，要勤快。　　这些话，林君都默默记在了心里。她知道，换了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工作领域，一切就是从零开始。　　哪怕只是为了程朝晖的那句“考核过不了就换人。”　　她也要努力一把。　　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林君确实是用了功的。通过陈晓冰的帮带，林君很快把大队主要领导以及综合中队的民警认了个遍，同时对现有的工作环境也有了大致掌握。　　她现在所在的部门是综合中队，又称办公室，主要负责财务、宣传、政工、党建、公文收发、上传下达、会务保障、警车调配、装备保障、内务管理、监控指挥等后勤保障工作。中队属于大队长直管，中队唯一的领导是中队长程朝晖，下面有3位民警、1位文职，分别负责政工、财务、宣传、内务、办公、监控指挥业务，民警和文职下面有38名辅警，分摊更加细致的工作。　　其中，第一间办公室的文职小李和辅警小温分别负责政工和财务；第二间办公室的民警陈姐带辅警陈晓冰和周剑南负责宣传和内务；第三间是中队长接待室，第四间是中队长办公室；第五间办公室的民警杨姐则是中队长助理，负责办公和档案管理；最后一间是档案室。楼道的另一侧则是监控指挥中心和值班室，由一位民警带35名辅警。　　林君现在所坐的那个位置属于女民警陈飞燕，陈飞燕负责大队整体宣传工作和内务工作，她自己主要经手对外宣传工作；周剑男是中队驾驶员，同时负责大队食堂采购、卫生管理和警车调配；陈晓冰负责对内宣传和会务保障工作，在陈飞燕产假回来之前，陈晓冰不止要做自己原本的对内宣传工作，还要连外宣的工作一起做。　　所以自从林君来了之后，她不止一次跟林君说，幸亏你来了，我轻松多了……　　或许想要走的原因，或多或少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身兼数职工作压力太大吧。　　具体缘由林君没有细问，一段时间以来，林君对大队内部的等级构架十分清楚，犹如金字塔，塔尖是大队长和教导员，然后是副大队长，各中队长，指导员，副中队长，民警……塔底是如她一般的数目众多的辅警。　　时代在变，很多东西却亘古不变。　　或许陈晓冰去了她哥哥那里后，也会轻松些吧。　　只是她却没有选择。　　而她当下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能顺利通过考核。　　为了能尽快熟悉工作业务，尽快上手，林君每天有空就用公安网电脑上省厅、市局、分局和各个县区交警大队的网页观摩学习，然后埋头苦练各种类型的简报，领导检查指导工作的，开展专项整治行动的，召开各种工作会议的，完成安保任务的等等等等……一个月下来，竟也写了四十来篇简报。　　为了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林君还经常跟着陈晓冰出去跑外宣，去学校、社区、单位、工厂、客运公司等各种各样的地方开展交通安全宣传活动。　　近五十岁的大队长说过一句话，安全宣传是治本工作，只有群众交通安全意识提高了，交通违法率和事故发生率才能有效降低。　　林君觉得，大队长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她现在所做的工作，其实也是为了保卫广大人民群众的出行安全。　　这么一想，顿觉自己的身份也崇高了几分，连带着工作都更加带劲了。　　除了岗位工作之外，林君每天第一个到达办公室，打扫卫生，烧开水，端茶倒水，洗茶杯，几乎什么杂活都干。　　当然，也有些人喜欢使唤新人，并非所有人都如陈晓冰这样。　　政工小李会让她帮忙跑腿送材料，民警杨姐经常叫她去给领导泡茶，财务小温会在她拖地的时候让她帮忙一起拖……　　有时候也会觉得憋屈，以前在快递营业厅上班的时候，身边共事的另外两个客服和那些快件员除了喜欢开玩笑，几乎很少使唤她。　　林君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毕竟也算是一个大单位，真正的职场新人，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然后倍加用心地向陈晓冰学习。同时，在陈晓冰的帮助下，林君也在不断进步，对于手头的工作也越来越上手……　　　　尽管之前和陈晓冰做了无数次的模拟练习，但是到了真正考核的那天，面对程朝晖那张冷漠严肃的脸，林君还是有些心理发怵。　　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等到觉得心跳没那么快了，这才将手上的文件夹递给程朝晖，“队长，我准备好了。”　　程朝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文件夹，随手翻了一页，尔后抬头看了林君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一贯的审视，几乎要看进人的内心世界。　　“大队全名，上级公安机关？” 淡漠的语调毫不拖泥带水。　　警察的职业病啊，眼神总是要把人看穿一样。 　　林君在心底偷偷嘀咕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忽略那双压迫下十足的眼睛。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开口回答，“大队全名是兴城市公安局兴城分局交警大队，上级公安机关是兴城市公安局兴城分局和兴城市公安局交通警察支队。”　　一题答完，程朝晖对她的答案不置可否，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地接着提出下一个问题。　　“辖区主要镇街？”　　“大队辖区主要有西城、新城、黄亭、盖中4个镇和镇海、凤凰2个街道办事处。”　　“辖区面积？人口？”　　“兴城区总面积296平方公里，常住人口56.3万。”　　“现有机动车保有量？驾驶员？”　　“截至当前，兴城区机动车保有量为180531辆，驾驶员有140396人。”　　“大队机构设置？”　　“大队现有八个中队，分别是综合中队、交通秩序管理中队、交通事故处理中队、车辆管理中队、驾驶人管理中队、城区一中队、二中队以及乡镇三中队。”　　“大队人员编成？”　　“大队现有民警75人，辅警265人，其中男民警68人，女民警7人，男辅警163人，女辅警102人。”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不给停顿的时间。　　若不是准备了又准备，林君觉得自己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可能会断气……　　终于又一题答完。　　林君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等程朝晖提出下一个问题。　　良久，却见程朝晖翻着手上的文件夹，没有说话。　　文件夹里的材料都是她这一个月以来写的简报，一开始由于对交警工作业务不熟练，写出来的简报常常被陈晓冰改的面目全非，递上去经过程朝晖第二次把关，更是惨不忍睹。后来渐渐的，改的少了，陈晓冰就让她直接拿去给程朝晖看，被程朝晖改着改着，渐渐的，她的简报连同她的名字一起，总算能正大光明地挂在大队主页上了。　　见他迟迟不开口，林君有些紧张。　　虽然考核没过的话她还是可以选择回到原来的营业厅去当她的快递客服，但老爸老妈和舅舅肯定会失望，何况她也实在有些不甘心。　　陈晓冰和周剑南还等着给她庆祝呢。　　见他还是不说话，林君有些迟疑地开口。　　“队长……？”　　……　　程朝晖终于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递还给她，却是开口嘱咐，“明天大队长去三中队检查，你一起去拍照。”　　“啊？”她愣愣地接过文件夹，还有些发愣。　　就这样？　　他低头开始处理公文，见她没走，抬头看了她一眼。　　“有事？”　　“哦，没，没事，我那个，那个……？”林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时有些结巴。　　然后突然从他的话里意识过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几乎是一把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您的意思是我考核过了？”　　程朝晖挑眉看她，眼中眸光闪动，嘴角轻扬的弧度转瞬即逝，语调却依旧冷然。　　“不要得意，以后看你表现。”　　这么说，便是肯定了。　　林君越想越高兴，竟一时忘了形。径自站直身体，抬头挺胸收腹提臀，稍息立正向他敬了个礼。　　“Yes,sir。我一定好好干。”　　“动作不标准。”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下来。　　林君倒也不在意，反正最大的难题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何况经过一个月的接触，她发现程朝晖平常虽然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实际上对他们并不坏，甚至在她因为业务不熟被其他领导或民警责备的时候还会不着痕迹地帮她解围。当然，前提是手头工作要及时完成，若是工作出了差池，挨骂在所难免，她就亲眼见过周剑南挨K，虽然没破口大骂，但是对着程朝晖那张寒冰脸，也足足让人在南方的大秋天里提前体会了一把冰雪寒霜降。　　程朝晖看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见她不语，便也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哎。”林君抱着文件夹转身步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复又转过脸，漾出一个暖阳般的笑脸。　　“谢谢队长。”　　办公桌后的人已经低头看起了文件，而直到林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程朝晖方才抬头，若有所思的眼神定格在空气中的某一处。末了，却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唇，低头继续处理公文。　　　　而七楼综合中队第二间办公室里，早已是欢声笑语。　　……　　“所以，你这算是过了？”　　陈晓冰还有点不可置信，“冰块程这么快就放过你了？”　　“是呀，我还以为他会多考几题呢。”林君也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行啦行啦，过了还不好吗？你们女生就是大惊小怪。”周剑南摆弄着手上新置的手表，一脸笃定，“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平时程队对你的表现还挺满意的。”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抬手腕，“哎，我这手表不错吧？”　　“在朋友圈秀还不够吗？”陈晓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爱炫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呐，周剑南，你自己说的，林君考核过了的话，你请我们俩吃饭啊。”　　“不就一顿饭而已。”周剑南继续摆弄他的新表，“南哥我什么时候那么小气了？”　　“我去。”说起这个陈晓冰就有点来气，“我们共事一年多了，你什么时候主动说要请我吃饭了？”　　“喂，我也请了好几次了好吗？”　　“那是我帮你做事情应得的。”　　“那也是请呀。”　　“切，我不管，你自己说的，林君考核过了你就请我们吃饭。”　　“我又没说不请，呐，叫我一声南哥我就请。”　　“我呸。”　　“喂，什么态度啊，这是让我请吃饭的态度吗？”　　“不请拉倒，我让我哥请。”陈晓冰一手揽着林君，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爱请不请，姐姐我有的是人请。”说着又朝周剑南做了个鬼脸。　　每天都斗，每天都都斗不过，周剑南又一次认输。　　“行，行，行，我请还不行吗？说吧，想吃啥？”　　“唔，就车站旁边的秋田日本料理吧。”陈晓冰说着蹭了蹭林君的肩膀，“如何？”　　林君还没开口，周剑南倒是先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一顿饭吃掉我四分之一的工资，要不要这么狠？”　　“少拿工资说话，那点工资够你塞牙缝吗？”陈晓冰才不吃他这一套，“吃你一个月车子的保养费而已，鬼叫什么？”　　确实，大队里有很大一部分辅警家境都不错，来这里上班只是图一个稳定、正当、体面的工作。关于这一点林君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也深有体会。　　但是，却还有如她这般的中下层劳动人民呀。　　想起家里每个月的房贷以及还在上学的弟弟，林君伸手扯了扯陈晓冰的衣服，开口建议，“要不，我们去吃烤鱼吧，我知道体育场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