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种人,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讨厌,而这种讨厌是打心眼里。  “那里来的小贼居然偷穿姑奶奶的衣服!”  见面就没有好话,盛气凌人的架势让谢扬显的格外的张扬讨人厌,李莫争看她第一眼,感觉自己像是看见了一只四处啄人的骄傲大公鸡,或者在这里用母鸡比较恰当,她讨厌那些比拳头大的带尖嘴的动物,李莫争可以允许家里养着鸽子喂肥吃,但她不会让一只活着的鸡靠近自己一丈,明蕊曾经想过家里养只母鸡下蛋,被李莫争坚决的否了。  一边儿赵家义眯着眼睛,嘴里含着筷子尖儿:“你的衣服?”  难怪小这么多,谢扬还是个刚长开的孩子。  此时裴辛言刚巧煎茶去了,三个人无声的剑拔弩张了一会儿,李莫争压下心里浮上来的厌恶:“中间应该有误会,此间的主人裴先生也在,小姐请一等。”  话音刚落,裴辛言就已经托着茶盘来了,只是他站在门外一侧,李莫争看不见,但是她看见面前那个张扬的母鸡已经侧过了身子,拱手弯腰行礼,此时看着才恭逊了那么一点点。  赵家义扯着脑袋往窗户那边看,隐约能看到一个肩膀头,李莫争也跟着瞟了一眼,立刻就坐正了,把耳朵竖的高高的。  外面风声雨声混杂,隐隐还有雨打竹叶的嗦嗦声,这些声音都没有裴辛言的声音好听,他说:“刚才我不在,你说了一句什么话?”  一句混账话,谢扬自然不能当着裴辛言的面说,赵家义那边却在低着头跟李莫争小声重复:“那里来的小贼居然偷穿姑奶奶的衣服?就这还姑奶奶的,毛孩子呢!”  现实生活中的大龄熊孩子——李莫争心里嘀咕,她又瞄了一眼窗户外面,心里想,熊孩子的家长?  外边,谢扬斟酌了一下,不答反问:“先生,里面的人是谁?”  “客人,也是朋友。”  赵家义在里面听的清楚,她心里一阵激动,能和帝师交上朋友,成为座上之宾,对于她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李莫争心里也有点小激动,都是平凡人,那里能免俗。  没一会儿,谢扬就梗着脖子来道歉了,看她的表情,感觉像是折辱了她的高傲,李莫争看不来这样的高贵子弟,一般来说这些人家都是都比较富贵,李莫争和她们打的交道少,但是基本每个打交道的人都是她的雇主,她把人家当上帝给供着,人家却把她当畜牲,生生让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生而不等,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李莫争知道了。  有的时候心思细腻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活的累。  赵家义却笑眯眯的受了,她的岁数毕竟摆在那里,长了李莫争近十岁,多吃了几十年的盐心态自然不一样,她放下手中的碗箸:“谢小小姐,在下赵家义,不才是个大夫,我观你的右手手背和右臂肩胛,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不顺,右臂的骨头都错位了。”  话是压着嗓子说的,裴辛言在外头,大抵应该没听清楚。  李莫争听了,她仔细的观察了谢扬的整个右半身,她勉强半个习武之人,看到的东西又和赵家义有些不同,她猜谢扬骨头错位八成是她自己的原因。  这猜想不错,今日谢府出了件大事情,谢扬的老子谢弄回来了,这对母女的关系不是很好,两人之间的一直有很深的隔阂,但是谢弄却不自知。她常久在外,一年之中是没有几次着家的,谢弄上一次住家中时,把谢安领了回来,她一回来,谢弄便把谢扬嫡长女的名份抹了,给了谢安。  论年龄,谢安的确比谢扬大上一岁多,同父而出,嫡长女的名分给谢安没错,谢扬心里也清楚,但是她就是咽不下心里的一口气,然而谢弄把谢安找回来后在家里没待多久便又出去了,谢府中只有谢茗和谢安两个人,一个谢扬心里头恨的直痒痒,谢安也不待见谢扬这个张牙舞爪的红毛鸡,而谢茗身上一大担子事,无暇顾及家里的小辈,只供好两个侄女的衣食住行便没有多管了。  谢扬一腔愤懑无处可说,眼眶里的泪又生给憋了回去,受了裴辛言好一阵的开解才勉强放下。  对待裴辛言,谢扬比对待自己的母亲更加尊重裴辛言。  因为谢弄这个母亲当的确实不好。  今儿个谢弄回府,第一件事儿是把自己的妹妹谢茗训了一顿,顺带着连谢扬也被训了,当时正吃着饭,席上就只有谢弄一个人训斥的声音——  “老二,你怎么管的人?谢安丢了这么久怎么不差人告诉我……”  “是吃住亏待她了?”  “谢扬你找过安儿的麻烦?”  ……  谢扬一声不吭,手背青筋暴起,捏断了手里的筷子,她把碗一摔,起身便离开,拦她的下人被她一脚揣开,再有想拦住谢扬的下人,也因着她暴怒的脸色不敢上前。  刚出谢府,天上下起暴雨,黄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谢扬身上,她抬头看一眼老天,却发现替自己连眼睛都睁不开,低头一拳打在石土夯起来的高墙上,她用的力气很大,墙没事,力气都反作用到自己身上,伤到了肩膀骨头。  现在裴辛言这里,竹屋外面下着雨,就算不下雨,谢扬大抵也无处可去,几个人围着矮桌喝茶听雨,李莫争的眼睛不时的看着外面,倾盆的大雨把整个世界都模糊了,裴辛言坐在右手边,侧脸的轮廓却非常清晰。  冷不丁的,赵家义插了一句嘴,她医者父母心:“谢小小姐,你这胳膊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其实赵家义一直在等谢扬开口,就谢扬端茶的姿势,赵家义看着就替她疼。  “你的胳膊……那就辛苦赵大夫了。”裴辛言微微惊诧了一下,一口替谢扬应了下来,他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少年心性,脾气太冲,总是喜欢梗着脖子,受了伤也不用别人管。  “好说!”赵家义起身,“跟我来。”  两个人去了后边之前李莫争赵家义换衣服的屋子。  外面的雨势有收的意思,李莫争敏锐的察觉到雨势有变小的感觉。  “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本来可以把那个屋顶修好的,但这一场雨来的不好,还麻烦先生招待我们。”李莫争不好意思说,面前的一杯茶只抿了一小口。  “也不着急,”裴辛言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与宽容,嘴角微微弯起。  “这衣服,谢谢……恩……我回头浆洗干净了再给你送过来。”  “这衣服是谢扬的,就是她”裴辛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谢扬刚刚坐的位子,“她是我的学生,有些冲动莽撞,但心地还是好的,有一颗赤子之心。”  与此同时,后边屋里传出谢扬的一声惨叫,裴辛言便想要起身去看看,李莫争连忙拦住:“先生稍等,她没事的。”  裴辛言停住,看着李莫争,漆黑的眼珠里带着不解的疑惑。  李莫争解释说:“刚刚那一下应该是正骨,过去了就好了,而且……”  而且里面谢扬肯定是裸着上身的,李莫争还是记着男女有别,同时也维护一下那个少年的尊严,她现在肯定疼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就算那小姑娘倔强,但是有时候身体的生理反应不是受大脑控制的。  这一点,李莫争深有感触,她上一次正腿骨,疼的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狼狈的很,让赵家义笑了好久,不过这些她是不会告诉裴辛言的。  但是看着裴辛言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知道些什么,李莫争微微发囧,耳根都染上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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