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一笑喜欢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常一笑也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付祥生似乎并没有期待她能回答出什么来，他的问题出了口，不过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常一笑还没有组织好的语言瞬时便卡在了嗓子眼。 看着付祥生的身影渐渐远了，常一笑才慢慢爬上了楼。 他们两个之间怎么谈得上了解呢？她对他知之甚少，他对她一无所知。可是了解了怎样？不了解又怎样？她对他了解得越少，幻想的就越多，幻想得越多，欢喜也就越多。 正是因为谈不上究竟喜欢他哪里，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无知无畏地喜欢他。喜欢他，不论什么原因。 常一笑将鱼缸放进自己的屋里，笑嘻嘻地逗弄了一会儿金鱼。 吃完了饭，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来，忙不迭从房间里拿出来，开了机。 点开QQ，登陆。 将消息和好友列表搜了个遍，常一笑绝望了。果然，付祥生同意她的□□好友申请是因为手滑啊…… 她咬了咬牙，换了个小号，又加了一次。 周日下晚自习之后，常一笑照常早早地守在了高一（1）班门口。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走了，而付祥生也明显开始收拾东西了，她从书包里把自己烤好的饼干拿了出来。 却见高壮壮坐在课桌上，苦着脸对着付祥生调侃：“嘿，夫子啊，你说已经解决了常一笑同学的事，这一周，咱们就不要再去二食堂了吧？” 常一笑正在纳闷自己跟二食堂有什么关系，就听高壮壮接着说：“不是我说，你就算想常一笑同学知难而退，也不必要每天都强人所难、折磨人吧！再说了，你好歹也找个损人利己的招啊，明明是这么讨厌豆浆的人，天天这么强迫自己，就算是为了让她吃苦，这牺牲也太大了些吧……而且常一笑同学对你这么好，你……” 付祥生把课桌收拾好了，一边起身一边问他：“你待会儿还有事？” 高壮壮愣了一下，挠着后脑勺问他：“有事？什么事？我有说我有什么事吗？” 付祥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那还不走。” “不是，”高壮壮反应过来，一边去拦他的肩膀，一边急匆匆道：“明天到底还去不去二食堂，夫子你先说清楚再……” “走啊……”高壮壮面上露出一丝尬色，笑着跟常一笑打招呼，“一笑来找夫子啊，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宿舍了！” 话音一落，立即逃也似的飞走了。 在经过常一笑身边的时候，他还暗戳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种时候，给她竖大拇指，难道是在夸她来得太是时候了？ 常一笑目送着高壮壮消失在楼梯口，回过头来看向付祥生，直到付祥生抬起步子过来，走到门口，一个一个关掉了所有的灯。 他的手指与开关相触，发出脆脆的声响，像是常一笑初来锦城时踩在那遍地的落叶上，咔嚓咔嚓。 她沉默无语，静静地看着付祥生关上门，掏出钥匙将门锁好。 付祥生锁门的姿势略微有些僵，这个门似乎锁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终于，他转过身来，经过常一笑时身子微微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依旧往前走着。 常一笑气势汹汹地追上去，挡在他的面前，对他说：“付祥生，我不是空气！” 付祥生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可是走廊上灯光昏黄，从付祥生身后照射过来，常一笑根本看不出来他的任何表情。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盒饼干来，递到付祥生的面前，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笑着跟他说：“我今天上午刚烤好的，比上次的好吃呢。” 付祥生纹丝不动，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常一笑甚至是饼干上落上一点。已经入了冬，外面的夜色阴沉得很，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从黑洞之中刮出一阵阵妖风来，吹得人心里阵阵发紧。 常一笑将饼干又往他面前送了送，笑道：“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付祥生回过神来，终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开口了，声音钝钝的：“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 常一笑瞪大了眼睛看他，问：“什么话？” 付祥生蹙了蹙眉，声音沉沉的：“他故意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个，不就是为了说给你听么？” 常一笑忽然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噢，你说豆浆的事儿啊！” 付祥生点头，“我不喜欢喝豆浆，之所以上周一直去二食堂排豆浆的队，是因为有次在食堂听到你抱怨……我以为我去排了那条队，你就不会跟着我了。” 万没想到常一笑不仅跟着过去了，还赖上他不走了。 付祥生的语气带着些微的冷酷与嘲讽，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窗外，因此并没有看到常一笑脸上的瞬息万变，从欲哭无泪的后悔到满满当当的自责，再到伤心难过与欢天喜地，不过就是瞬息的事情。 然而付祥生却是分毫未觉，他等着常一笑骂他凶他放弃他，等着常一笑将手中的饼干摔到他的身上，等着常一笑姿态决然地走出他的世界，等着……他终于等到了。他感觉到常一笑的身子动了动，他感觉到常一笑的气息离他近了些许。 他依旧没有看她。常一笑的气息才刚微微近了些许，他已下意识地抿紧了嘴，握紧了拳头——为什么她就连生气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暖的呢？ 他忽而听到常一笑得意洋洋的声音：“祥生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每次给你送的都是甜甜的饼干，太乏味了是不是？我们夫妻之间么，不仅要同甘，还得共苦。祥生你真的是用心良苦……” 付祥生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下意识地转过脸来看向常一笑，昏黄的灯光下，常一笑笑眯了眼，两个浅浅的酒窝里掬满了暖暖的灯光。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教训她：“回去记得多做做阅读理解题。” 话未说完，他便忍不住抬起步子想要大步离开，常一笑却再次把饼干递给他，笑道：“呶，快拿着。礼尚往来，我拿我的甜换你的苦。” 付祥生的身子猛然一僵。 虽然在并不算明亮的楼道里，他的小反应微不可见，但常一笑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得意地摇了摇手中的饼干，示意付祥生收下。 然而付祥生一点接的意思都没有。 常一笑叹了口气，皱着眉道：“有个词叫‘盛情难却’，这个周末我想了很久，你之所以一直拒绝我，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热情。” 付祥生蓦然出声回答她：“不是。” 这个时候谁让你这么配合了？！常一笑心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只是顺势而起：“那是为什么？” 付祥生还没有开口，她已经立即抢占了先机，笑盈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常一笑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强迫你的。” 她的手里依旧拿着饼干，此刻将饼干往付祥生跟前送了送，问他：“真的不要？我这次烤的还是蓝莓果酱饼，你带回去尝一尝呗。说不定你收下了，我这几天就不烦你了。” 付祥生依旧不为所动。 已经有老师来巡楼了，常一笑撇了撇嘴，小人得志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我们就要被锁在教学楼里了，明天传了出去……” 小人得志的话还没说完，付祥生已抬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饼干。“快走吧。”他说，一边已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常一笑怔在原地，下一秒已经气得跳起了脚。她快步追上前去，愤愤道：“喂，付祥生你有没有搞错啊，我是女孩子哎，吃亏的是我，你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说了那么一大筐的话都没能劝动他，现在不过提了一下那八字还没一撇的流言，他就这样着急了？真的是……不想跟她沾上半点关系啊…… 常一笑心里大雨滂沱，就见付祥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问她：“这么冷的天，你真的想被锁在教学楼里？” 常一笑摇了摇头。 付祥生没有再说什么，兀自加快了步伐。 常一笑忙跟了上去，她想了想，对付祥生说：“祥生，你周五说的话，我想了很久。虽说前世的记忆我都还留着，但你在这个世界的过去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所以我决定了，要重新认识你。” 付祥生淡淡地“嗯”了一声。 “所以，你会给我这个机会吗？”常一笑故作轻松地问他。 意料之中的，被付祥生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过没关系，他不给机会，她可以自己创造机会。 下了楼了，常一笑问付祥生：“这段日子，我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是不是？” 付祥生点头，“是。” 不仅是很大的困扰，那种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想要接受却不敢接受的感觉，那种头脑一空就会立即被一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感觉，那种明知不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无奈与挫败…… 伤人一万，自损八千。他似乎没能伤她一万，却实实在在伤了自己八千。 “对不起。”常一笑说，声音讷讷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人好，没有人教过我……” “我以为……” 她没有说下去，很久之后，她才终于再次开了口，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我错了……” 简短的几个字，不复以往的那般随性与洒脱。付祥生的心一揪一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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