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

高考之后，炎炎夏日下，蝉跟不要命似的在树上叫着，黎碧霄和小浪厮混在一起，正躲在水漫桥底下啃雪糕的时候，小巅骑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摩托车冲黎碧霄吹了一记流氓哨。小浪看见之后，嗷得一声跑上去朝小巅脸上“啪”的甩了一巴掌。　　“啪”声嘹亮，红印可见。但是小巅一点都不生气，嘿嘿一笑。他这人没啥爱好，就是疼妹妹。　　此时的黎碧霄有着让人调/戏的资本，皮肤白皙，身材姣好，五官个个挑不出来错，关键那双水眸大得让人赞叹，怪不了小浪天天对她唱“眼睛大的像铜铃～”。　　而小巅是那种明着贱的小混混，不要脸的口哨不要脸的话却不会动黎碧霄半分。因为小巅：男，爱好：小浪；小浪：女，爱好：小巅。这俩货的事说上个三天都说不清，法律上亲兄妹，血缘上非亲兄妹，感情上纠缠不清。　　对于这对兄妹时常的轮番调戏，黎碧霄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翻了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雪糕，大热天的都快化了呢。　　黎碧霄和小巅是光着屁股一起在师范大学院里长大的，但跟小浪不是，小浪是十年前小巅后妈带来的女儿。不过黎碧霄跟小浪的感情好过小巅，因为都是女生啊，每次她这样说小巅都嗤之以鼻孔。　　切，什么态度，臭小巅，怪不得小浪不愿意搭理你。也不知道温老爷子那个教历史的老古板怎么教出你这个天生反骨的货色，一想到小巅的性格黎碧霄就忍不住撇嘴。　　碧霄还在这边腹黑着小巅，就见小巅一拍他那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对自己喊到：“碧霄，只顾着跟你们打岔，正事差点忘了！快上车来碧霄，赶紧回家，你家好像出事了，你爸让我出来找你。”　　“你丫怎么不早说！”碧霄一个紧张没把雪糕拿出嘴，慌乱冰了到牙，顺手把雪糕甩了出去，疼得直抽气，语气不善暗声骂了小巅一句。　　一听碧霄家出事了，小浪也不跟小巅闹了，拉着碧霄的胳膊一起上了摩托车。烈日下，摩托车卷起一阵尘土，呼啦啦的风吹来带着鼓鼓热气，吹进碧霄心里添了几分烦躁。　　该死的天，这么热，一定没什么好事。果然，回到家之后发现的确不是什么好事，让碧霄都想锤死小巅，刚才闹什么闹。　　原来下午的时候，碧霄父母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看着电视消遣时，碧霄母亲的手机响了，是小舅妈打来的电话，小舅妈说碧霄外婆老了。　　家里的气氛安静的不像话，碧霄母亲的表情一直是呆滞着，从接到电话到碧霄回家都没有丝毫变化。碧霄走到母亲面前蹲下，轻轻握起了母亲的手，试图给她点力量，可是母亲却没有任何反应。　　良久，碧霄蹲的腿都麻了，忽然间看见母亲哭了，没有声音，任由眼泪在流。可那个时候碧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母亲，不敢给她擦眼泪，唯有继续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而碧霄也将头转向另一旁也哭了起来。　　碧霄母亲是远嫁，一年回不去几次，每次回去必带碧霄一起。大概所有的外婆都格外疼爱闺女的孩子，碧霄的外婆也不例外，那个一直叫碧霄囡囡的慈祥老人。碧霄没有乳名，大家都叫她碧霄，只有外婆一人叫她囡囡，外婆说那是因为碧霄母亲圈住了一个女儿，是件好事。　　不久后，碧霄和母亲去到了外婆逝世时所在的医院，小舅舅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在碧霄母亲身后说外婆是怎么发病、怎么送到医院、怎么突然离世的。可碧霄却发现母亲似乎没有在听小舅舅说了什么，病床前的母亲左手将外婆的手轻轻抬起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右手食指放在外婆的鼻子下，原来母亲是在确认外婆是不是真的离开了她。　　那一刻，碧霄难过极了。　　或许是母亲感受到外婆冰凉的身体不复曾经的温暖，又或许是感受到外婆是真的没了鼻息，她才不可置信的大哭了起来。碧霄一直都以为人大哭都会有很响的声音，可是母亲却没有，碧霄只看到她在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直到站不稳只能跪在地上，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仿佛丧失了声音一般……　　碧霄无法继续待在病房里了，因为她也已经泣不成声。　　至今碧霄都还记得葬礼结束后归程的途中，母亲拉着碧霄的手喟叹：“碧霄，从今天起，我没有妈妈了。”　　那一刻，碧霄好心酸也好害怕，碧霄不敢看母亲脸上的表情，别开脸看望母亲身后。攥紧了母亲的手来缓解自己内心突如其来的恐慌，要是哪一天我也没有了妈该怎么办？　　碧霄没来得及走出失去外婆的悲伤也没来得及给外婆过“三七”，就急匆匆的前往大学报道了。在碧霄的坚持下，她没让父母送她。　　去到大学的那天是中国传统的中秋节又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白露，于是碧霄在空间里发了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古诗词，好多朋友给碧霄留言说异乡的月亮也很美，你要习惯，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要怎样怎样……可是碧霄只想说我只想回家。碧霄站在学校门口的公交车站那里哽咽，强忍着回家的渴望，手里紧紧地攥住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爸妈打电话。因为碧霄不敢打，她知道自己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就会哭出来，更害怕一开口他们知道自己哭了，碧霄不能让本来就担心的他们更担心。　　人往往都是在某一瞬间成长起来的。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时过境迁之后诉说起来才显得毫不费力，哪怕当初认为它是自己所经历的最糟糕的。我们也永远都学不会珍惜这简单平淡的生活，总是追着电视剧抱着小说然后觉得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乏味透了。所以我们要成长到何种程度，才能懂得，爱一个人要从这一刻就要做起。　　也所以在这一天，碧霄忽然对着电脑屏幕看着自己码出来的字无法抑制的掉眼泪。碧霄想有人会懂，一定会懂得自己所有的莫名其妙来的有多么理所当然。　　我们内心都明了，人生的两大魔障，得不到和已失去。　　每一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生命中的过客，在你我的生命中如莲花般开落，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不是归人，不如归去。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