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标题出自于曹植《美女篇》中的一句”佳人慕高义”。本书连载期间,固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欢迎读者按时追踪情节发展!  在东汉建安二十一年十月,也是西元216年十一月,刘晨收到了曹睿的一封信,上面写着他即将跟随祖父与父亲出征。他说因为这趟征途会经过故乡谯郡,所以,数月前晋封魏王的祖父就决定把全家祖孙三代都带去祭祖,只留三叔一人镇守邺城。到了临行时,母亲不巧身染风寒,需要休养,只好也留在家中。    刘晨看了这封信,不由得浮想联翩。虚岁已有十二的刘晨开始逐渐懂得诗经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含意。她记起了建安十九年阴历二月,曾在甄宓与曹植为两位曹贵人送嫁到许都来那几天,见过曹植望着甄宓的异样眼神...    无论刘晨多么痛恨曹操以及曹家,她不但切不断曹睿的友情,也不得不承认,曹家还有曹植与甄宓两个好人。刘晨想要报复的对象,绝对不会包括他们叔嫂两个。不过,刘晨倒很希望甄宓与曹植陷入热恋,进而私奔!那对曹操可会是非常严重的打击!    就在许都皇宫中的刘晨这样许愿时,邺城临淄侯府内的曹植心烦意乱,坐立不安。尽管了解肩负守城要务,不容怠忽,曹植却提不起劲来出门到处巡视。    这是曹植第二次奉命留守邺城,第一次是在建安十九年阴历七月到十月。那一次他表现优异,赢得了父亲赞许。这一次,他却做不到那么尽心尽力,因为记恨父王...    原来,不久之前某一天,曹植的妻子崔如玉穿着锦绣衣裳,被曹操看见了,主张节约的曹操当下勃然大怒,指责三儿媳违反了衣不容绣的家规,接着居然下令赐死!那一天,曹植在城外劳军,闻讯赶回城内,还来不及冲进魏王宫去为如玉求情,如玉就已在府邸中饮下了鸩酒...    虽然如玉并不符合曹植心目中最理想的女性形象,但曹植生性重感情,还是相当依恋朝夕相处了八年的妻子。他不懂父王为何只为了那么一丁点小事,就容不下如玉?    曹植尽管身为临淄侯,却并不懂官场的诡谲,需要他的好友杨修来向他解释:“侯爷的夫人是崔中尉的侄女,而大王猜忌崔中尉,处决了他,就不会留着夫人。当初大王指定侯爷娶夫人,目的在于跟崔家结亲。如今,崔中尉不在了,夫人在大王眼中就没有了价值。大王除掉她,才好给侯爷另结一门有利于侯爷前途的亲事。”    “不!” 曹植一听就大喊了起来:“这太残酷了!父王简直不把人当人,每个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我再也不要当一枚棋子!我决不会再接受他为我安排的任何婚事!我要去找他,为如玉讨个公道!”    他喊声方落,就要冲出门去,但被杨修拼命拉住了。    “侯爷,请冷静一点!” 杨修谆谆劝道:“不管侯爷多么伤心,都不能顶撞大王!侯爷如果想要改变大王的作风,唯有成为大王的继承人,才能够在将来做到。”    “我怎能成为父王的继承人呢?” 曹植感叹道:“大哥才是嫡长子。我并不想跟他争。”    “侯爷不想争也得争啊!” 杨修分析道:“要是让五官中郎将承袭魏王之位,他一定会篡汉,也就会给曹家留下千古的骂名。只有侯爷当上魏王,翼佐皇家,大汉才得以国祚绵延,曹家也才得以世代清白。无论是为国或为家,侯爷都必须当仁不让!”    曹植被杨修这番话说服了。因此,他当时没有进魏王宫去找父王争吵,默默咽下了丧妻的悲痛。然而后来,对于父王的交代,他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认真执行了。正好此时的邺城固若金汤,似乎也不需要他天天去盯着守军严加戒备。他既然心情低落,在父王母后把他的两个儿子都带去谯县以后,整座临淄侯府邸变得特别安静,他就待在家喝闷酒。    立冬时节,天气越来越冷。老管家叮咛曹植要多加件衣服,以免受凉。曹植听着,立即想到了甄宓的风寒,不知她病好了没有?    本来,在传统礼教之下,嫂嫂卧病在床,小叔子不宜到床前去探病。这就是为什么曹植得知甄宓微恙以来,并没有去看过她。然而,他转念一想:大哥、睿儿、愔儿都已经离开邺城好几天了,大嫂孤单单在家养病,虽有佣人服侍,感觉想必还是有点凄凉!子建如果去一趟,即使不进她的卧房,只站在房门外,跟她谈几句话,对她也会是一种安慰吧!    曹植这么想着,又念及风寒往往会带下咳嗽,而自己府中的地下冰窖大概还存有一些秋天采摘的梨子,就决定拿几个冰冻梨子出来解冻、削皮、切碎,加上姜汁和蜂蜜,用小火熬成姜蜜梨膏,带去给大嫂润喉。    当曹植提着有把手的瓦罐所盛的姜蜜梨膏,来到五官中郎将府时,甄宓已经大致痊愈,正在暖阁内弹琴。由于曹植是自家人,门僮先放他进了大门,小厮又带他从前院一路走到了后院,才叫丫鬟去通报。于是,等到甄宓听丫鬟说临淄侯来了,曹植已到达暖阁门口,也听到了甄宓停止弄弦之前的一段美妙琴声。    “大嫂的琴艺真是出神入化!” 曹植一见甄宓,就含笑称赞道:“确实恰如大哥的《善哉行》所言:感心动耳,绮丽难忘!”    本来,曹植一向自豪文采胜于大哥。在曹丕的作品之中,唯有为甄宓写的《善哉行》让曹植惊觉:大哥的文笔,有一种自己做不到的细腻!不过,自信十足的曹植丝毫不在意输了这一点,反而乐于引用《善哉行》的佳句。他每次见到甄宓,都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赞辞都拿来表扬她,至于那些赞辞是谁写的,根本不重要。    “过奖了!” 甄宓谦逊道,又说:“请坐!”    当甄宓从琴架前的坐垫上站起身来,吩咐丫鬟去泡茶时,曹植先把一瓦罐姜蜜梨膏放在低矮的长茶几上,才一边在矮几前的席垫上坐下来,一边笑道:“真高兴看到大嫂病好了,又有雅兴弹琴了!这是我亲手做的姜蜜梨膏,驱寒又化痰,最适合在风寒初愈的时候服用!”    “你亲手做的姜蜜梨膏?” 甄宓诧问:“怎么不叫佣人做呢?”    “我怕他们弄不好,宁可自己来。” 曹植认真说道:“我送大嫂的东西,一定要是最好的,才配得上大嫂。”    “多谢你,子建,这么费心!” 甄宓满怀感动道谢。她款款从琴架前走到长茶几前,在曹植对面的席垫上坐了下来。    一名小丫鬟送茶进来,又退了出去。曹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大嫂,你好像瘦了一些。是不是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好?” 曹植放下茶杯,关切问道。    “生病的时候当然胃口不好。不过这两天,病差不多好了,胃口应当会慢慢复原。” 甄宓柔声说道:“你别只顾着说大嫂!大嫂看你也瘦了。你又没生病,要多吃一点!”    “我吃不下。” 曹植诉出心声:“只要想到父王狠心杀了如玉,我就吃不下!”    甄宓点点头,轻叹道:“我了解。”    曹植眼看甄宓陷入沉思的表情,自然而然想起了甄宓的遭遇,就直言道:“大嫂也有过同样的感受,对不对?我记得,大嫂嫁给大哥大概两三年以后,大嫂的前夫丧命于辽东,虽然不是曹家人直接杀害,首级却被送到了曹家来。那时候,我一听说,就赶快去提醒大哥要瞒着大嫂。没想到,大哥说他已经告诉你了。”    “你大哥最好胜,怎么可能不炫耀曹家的胜利?” 甄宓平静回应道,但内心却起了无数波澜...    她忍不住暗想:一母同胞的兄弟,个性却是如此不同!子桓只会逼问:“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而子建总会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假如子桓的性情像子建,我被俘所受的心灵创伤就会比较容易愈合,何至于对他越来越寒心,宁可劝他纳妾,也不要与他夜夜同眠?    “大哥应该多为你着想!” 曹植打抱不平说道:“我们曹家是你前夫的仇家,你难免会感到纠结。他实在不该把袁二公子的噩耗告诉你,那等于在伤口上洒盐!”    曹植设身处地的体贴,触动了甄宓自以为已经麻木的泪腺,使得她热泪盈眶...    “别难过了!大嫂!” 曹植眼看甄宓楚楚可怜的模样,心疼得恨不得拥她入怀!但他只能劝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大嫂的伤心事!只是如今,我也经历了类似的伤痛!我的父亲变成了我的杀妻仇人,而我却还是得要对他尽孝!我比以前更了解你的苦处,也就更想要为你尽一份心了。如果有任何事情我能够帮到你,请你一定要让我帮你!”    甄宓全身微微一震!曹植的真诚,打动了她封闭了十二年的心...     然而在表面上,她仅仅淡淡一笑,彬彬有礼说道:“谢谢你,子建!不过我还好,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么,我有一件事想请大嫂帮忙,不知大嫂肯不肯答应?” 曹植温存问道。    “什么事?” 甄宓立刻反问。    “这件事,其实是互相帮忙。” 曹植微笑道:“我不想吃东西,大嫂胃口也不好,不如我们每天一起吃一顿,勉励彼此努力加餐饭,如何?”    “这---” 甄宓犹豫了一下,才坦白答道:“子建你是有话直说的人,大嫂就不用跟你拐弯抹角了。大嫂很愿意跟你一道吃饭、聊天,可是叔嫂之间,恐怕得避嫌。”    “我知道!” 曹植胸有成竹回应道:“我只是想每天请大嫂到城外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吃一顿午餐,午时之前派车来接大嫂,下午就送大嫂回府,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在城外,没人认识我们,也就不至于有人乱嚼舌根。再说,大嫂可以告诉府中的管家,有个大户人家聘请大嫂去教他们家闺女弹琴,因此每天派车来接送大嫂。那么等大哥回来,也就不会有人向他告状。大嫂放心好了!”    既然曹植设想得如此周密,甄宓又实在喜欢跟曹植谈话,就无法再婉拒了。她只顺口问道:“说到去城外,你本来就必须每天出城一趟,沿着城墙巡视一圈,对不对?”    “噢!” 曹植听甄宓提起他的守城职责,不免有些自惭懈怠,但他据实答道:“我这些日子情绪太坏,就没去巡逻。换句话说,我对父王太反感,就不想做他叫我做的事!”    “你别这样想!” 甄宓宛转劝道:“你要尽到守城之责,并不是为父王,而是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你文武双全,将来必可成大功、立大业!但是你得先把目前的任务做好,父王才会把重责大任交给你。”    “我不稀罕!” 曹植任性说道:“他想当周文王,我可不想当周武王!当今皇上并非暴君,没有理由取而代之。”    甄宓听了,双眼亮起惊喜,使得她清丽的大眼睛更加慑人心魄!她点了点头,殷切说道:“子建,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可是,为了要把这个想法付诸实现,你就更得要好好表现了。”    曹植听出了甄宓的弦外之音,不禁满怀惊讶问道:“难道,大嫂不介意我跟大哥争储?”    “我希望未来的魏王效忠大汉。” 甄宓简答。    “好!” 曹植慷慨激昂应道:“有大嫂这句话,我一定不会让大嫂失望!”    由于受到了甄宓的鼓励,曹植开始每天一大早天刚亮就起床,去巡遍邺城的每个城门,以及城外所有的军营。到了时近中午,他就派马车去接甄宓出城,自己则在城外漳河畔一个亭子内等候。他叫家中的厨子在亭子附近搭起了一个临时的棚子,又像摊贩一样在棚子底下生了两盆炉火,一盆用来煮一锅具有后世面条雏型的汤饼,另一盆上面复盖着架子,用来烤几条刚从漳河中捕获的鲜鱼。    等到甄宓来临,厨子就把热腾腾的汤饼和烤鱼端到亭子中央的圆桌上。甄宓与曹植隔桌而坐。两人一边享用午餐,一边欣赏初冬萧瑟而另有一番清冷美感的漳河风景。    过了一个多月,漳河水结起了一些碎冰,河边也变得太冷,曹植就把午餐地点改到了一个梅园的八角亭,厨子也把烤鱼改为烤鸡或烤野味。在阴历十一月下旬,梅园最早开的是腊梅,朵朵鹅黄色小花十分悦目。    接下来,天气越冷,梅园的梅树反而开出越多花朵,不仅有腊梅飘香,也有红梅映雪,点缀得风雪之中的梅园恍如仙境!曹植与甄宓就在这仙境内共餐、对酌、赏梅、吟诗。两人都觉得,这辈子从未如此快乐过!    日子如同雪花一般轻快飘过去。转眼间,阴历除夕就到了,而随大军远征的曹家人都还没有回来。这一天,甄宓与曹植依然在梅园同进午餐。谈话中提到了大年夜,甄宓就邀请曹植晚上去五官中郎将府吃年夜饭。    甄宓以庄重的态度说道:“你大哥不在家,要是平常请你去家中吃晚餐,怕会有人说闲话,但是大年夜,大嫂总要关照一下小叔子才对。所谓长嫂如母啊!不如你趁天黑之前,酉初就到五官中郎将府,吃完年夜饭,就早点回临淄候府去,佣人们都可以为证,我想不至于不妥。”    “好啊!” 曹植立刻笑道:“每次大哥大嫂请吃饭,我都最喜欢大嫂亲手做的下酒菜。今晚趁着大年夜,又可以大饱口福了!只不过,大嫂说的长嫂如母,我可不依!大嫂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哪称得上长嫂如母呢?”    曹植说的是真心话,但出于他对甄宓的崇拜眼光,未免有点夸张。虽然甄宓天生肤质水润,瓜子脸线条紧致,虚岁三十四了还像只有二十八左右,倒是比虚岁刚到三十,但形象世故老成的曹丕要显得年轻,却仍比虚岁才二十五,又有一付天真神情的曹植略显年长。    尽管晓得曹植言过其实,甄宓听了还是颇感受用,脸颊微微泛红,低首垂睫。她那柔婉的姿态看在曹植眼中,更有不逊于少女的娇羞!    甄宓为曹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其中,她亲手做的糟腌河鳗干、虾米酱瓜、酸豆角拌泡菜丝、咸鸭蛋黄酿豆腐等下酒菜,最令曹植赞不绝口!    等于下午五点到七点的酉时快过完时,曹植已经酒足饭饱了。甄宓以天晚了会太冷为由,催他早点回府。于是,相当于晚上七点的戌初刚到,曹植就跨出了五官中郎将府的大门。然而,他太依依不舍,就转身回去,对门僮讬辞说遗落了一条围巾,要回饭厅去找,但不用禀报夫人。    曹植回到了饭厅,只见杯盘碗筷都收干净了,甄宓也已经离开了。不过,他听见微弱的琴声,就追溯声源,穿堂绕廊。他越接近暖阁,琴声就越清晰,而且琴声还伴着极其轻柔的歌声...    甄宓不但在弹琴,也在小声唱歌。她只想唱给自己听,天生就细的声音刻意放得更轻,远处的曹植听不清她在唱什么。直到曹植快要走到暖阁门口时,才听出了她唱的是:“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    这是曹植的《美女篇》之中的句子!曹植只因为小叔子不宜写诗歌颂嫂嫂,才假讬一名采桑女,在《美女篇》开头写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其实,任何人只要费点心思,即可看得出来,诗中这名美女絕艳得像神话中的妖精,却又气质娴静,除了甄宓,还能有谁呢?    此刻,微醺的曹植认出了这歌词是他为甄宓写的隐晦赞美诗,整颗心都震荡了起来!他站在暖阁门口,继续聆听:“柔条纷冉冉,叶落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    等到甄宓唱完了最后两句 “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曹植就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澎拜的热情,甚至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子建!” 甄宓意外看到曹植进来,停止了弄弦。她不确定自己轻唱的歌词是否被曹植听出来了?不禁唯恐自己的心事被看穿,而赧然脸红,但尽量以平常的声调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话要对你说。” 曹植趁醉,壮起了胆子说道。    甄宓从琴架前的坐垫上站起身来,温柔问道:“有什么事?请说!”    “我要带你走!” 曹植痴痴凝视着甄宓,冲口而出:“你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隐居山林,做一对神仙眷属!”    甄宓惊呆了!虽然,她早就感受到了曹植的仰慕,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表达出来!她怔忡了一下,才连忙摇头,避重就轻,委婉说道:“子建,你醉了!早点回府休息吧!”    “不!真正让我沉醉的不是酒,而是你!” 曹植快步跨到甄宓面前,双手攫住她窄秀的双肩,热烈盯住她,急切说道:“自从十二年前,你初进曹家门,十三岁的我第一眼看见你,惊为天人,在我心目中,就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比得上你。如玉在的时候,我处处顺着她,就是因为自认内心不够喜欢她,才尽量对她好,来弥补她。如今她不在了,我更管不住自己的心了!假如,你跟大哥在一起很幸福,我还能勉强自己继续把你当大嫂,可是,大哥实在不够珍惜你!”    甄宓侧开脸,避开曹植深情的注视,才努力以平稳的语气回应道:“夫妻之间的事,从表面很难看清楚。你大哥对我并不坏。你别乱猜!”    “我没有乱猜!” 曹植反驳道:“以前同住丞相府的时候,我晚上偶尔散步,经过你们那个院子附近,就听到大哥对你大吼大叫!最近这几年各有府邸,大哥私下对你如何,我只能猜想,但是我相信不会很好。他要是全心全意对你,为何要纳徐氏还有郭氏为妾?而且,这趟行军你去不成,他倒把徐氏、郭氏都带去谯县祭祖了!”    “男人纳妾很平常。” 甄宓再度为曹丕辩解:“你大哥想多要几个孩子,而我的体质气虚,大夫说禁不起多产,最好用麝香避孕,不要再生了。”     甄宓此言属实。虽然,曹丕非常盼望甄宓为他生一个像他的儿子,但听了大夫的忠告,还是决定以甄宓的健康为优先考量。    原来,甄宓嫁给曹丕这些年,一直心事重重,胃口不开而吃得很少,以至于尽管生了两胎,也从不曾发胖。生产只把她的骨盆撑宽了一点而已。由于流失的气血未能从食物中补回来,唯有耗用自身的脂肪,就这样,肌肉变瘦与骨架加宽的程度两相抵消,看来依然是原先的适中身材,肩膀、背脊也都保持着骨感的秀气,并未显出母性的丰厚。    或许就是因为甄宓如此纤秀,曹植对她,总是满怀怜惜,唯恐大哥欺负她!    “你已经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还不够?” 曹植不以为然哼道,又信誓旦旦说道:“假如你嫁的是我,即使你一个孩子也不生,我也不会纳妾,就只要你!”    “提起孩子,” 甄宓转回脸来,面对曹植,以理智的态度说道:“你的两个女儿都不幸在襁褓中夭折了,但是你还有两个儿子要养育!如玉含冤而去,最放心不下的,一定就是这两个儿子。如果你真要走,他们怎么办呢?你总不能把他们带到偏远地方去,耽误他们的前途!而你要是不带他们走,又怎能丢下他们不管?”    “我---” 曹植难以回答,只有强辩道:“他们留下来,父王母后会好好照顾他们。”    “不!祖父母不能代替父亲。” 甄宓恳切说道:“何况,就算你舍得下你的儿子,我也舍不下我的孩子。子建!你的心,我很感激;假如有来生,我会愿意。可是今生,命中注定了,我只能作你的大嫂。请你,忘了方才那些话!不然,我只好再也不见你了。”    曹植听了,不得不承认甄宓说得有道理。他颓然垂下了双手,放开了甄宓,也低下了头。然后,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不肯跟我走,但是可不可以,至少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甄宓柔声反问。    “过完年,还是每天中午陪我吃饭、谈天,直到他们回来。” 曹植重新望向甄宓,含情脉脉说道:“就把这几个月,当作我们人生的假期吧!放完假,再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尽义务。”    甄宓迟疑了片刻,终究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到了开市的年初五,甄宓与曹植就恢复了每天中午会面。两人假装除夕夜那段对话不曾发生过,但是相处模式变得略有不同--- 四下无人时,曹植会改称甄宓“宓姐”,也会在带路时牵她的纤手,而在风来时,伸手为她把风吹乱的浓黑鬓发弄整齐。然而,曹植把持着分寸,因为他太尊重甄宓了!    曹植早在发育期就开始仰慕甄宓,尽管此时已是成年男子,对甄宓却依然怀有当初那种青涩的少年情怀。他带甄宓出游时,简直像是刚刚长出喉结的男孩偷约邻家女孩出去散步一样,充满了新鲜的兴奋!    甄宓曾经遗憾自己没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男孩,从未经历过那种最纯真的初恋,就嫁到袁家去了。想不到会在年过三十以后,反而体验到了类似清纯早恋的滋味!这,实在宛如一个迟来的春天,令甄宓觉得,自己尽管承受过变故,又生育过孩子,却一直不显年纪,好像就是不肯老,为了要迎接这个迟来的春天...    大地春回时,曹植这个护花使者以双手攫住甄宓腰身两侧,把她托上马鞍,让她坐在马鞍前半部,与他自己同鞍共骑他的白马。就这样,时快时慢,马蹄达达驰骋,穿过了邺城外每一处琼华胜雪的杏花林、粉艳多姿的桃花林、花串如瀑的紫藤园...    甄宓在曹植无条件的关爱滋润之下,天天心花怒放,诚于衷而形于外,越发人比花娇。同时,由于曹植的纯情把甄宓的感觉带回了豆蔻年华,她的言行举止会不知不觉流露出神似少女的活泼俏丽,使得曹植更加心醉神迷...    到了建安二十二年阴历三月,也是西元217年阳历四月,曹家大军返回邺城时,卞王后眼看甄宓比往常更加美目流盼、双颊粉润、红唇欲滴,不禁纳闷而询问:“这几个月,你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难道你不想念他们?怎么你反而气色这么好,变得更漂亮了?”    甄宓机智,迅速答道:“两个孩子有母后照顾,臣媳当然放心得很啊!”    卞王后被捧得高兴,就不再多想了。然而,在旁一声不吭的曹丕,却仍猜疑不已。在这个温暖的暮春佳日,曹丕瞪向甄宓的阴冷眼神,竟使得甄宓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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